宝钗也道:“宝兄弟确实鲁莽了些。不过北静王乃当今贤王,想来也没什么关系。林妹妹也不必为这苛责了他。”
黛玉冷笑了下,正要说话,就见一个小丫头过来道:“老太太要四处看看,姑娘们要不要一道去?”
宝玉笑道:“我都走累了,正要在这里歇歇呢。”说着便要在黛玉身边坐下。黛玉却站起来道:“我倒是歇够了,正想四处走走。”说着便随了那小丫头一道去了。
宝玉一时楞在那里,宝钗笑了笑道:“我们也走吧。老祖宗喜欢热闹。”便也拉了宝玉过去。
贾母见黛玉姐妹们过来,笑道:“你们都跑哪里去了?还要劳烦你姐姐去找你们。这里不比家里,可别到处乱走,若碰上些不该碰的人可就不好了。”
薛姨妈忙笑道:“看老太太说的,今儿老太太、太太、姑娘们要来,我早打发人将外人都赶了出去,连蟠儿一早也被我撵了出去。”
“姨太太你千万别见怪,今日是在姨妈家自然是不妨的,我只怕她们习惯了到别人家也如此,那岂不让人笑话。”贾母笑着解释道。一面看黛玉走得微微有些气喘,忙道:“林丫头你也走慢些,快过来喝盅茶我们再走。”
黛玉忙道:“不碍的,不过是走急了几步。”贾母一面轻拍着她的手一面对薛姨妈道:“你看看这孩子,我哪里放心把她嫁出去呢?就这么着在我跟前我都还不放心呢。姨太太若是真喜欢她,不如认她作干女儿,她也好多个娘疼。”
黛玉正不解呢,怎么好好的贾母提起这个,薛姨妈干笑道:“那感情好,等我挑个日子就得。”一面又道:“那边还有几处可看之处,我们快过去看看。”贾母笑道:“看我上了年纪老糊涂了,这一说话又把这事忘了。”说着便携了黛玉等一道出去。
这一日贾母等便在这里盘桓了一日方才回去。黛玉回到潇湘馆中,想起贾母之言倒是有些纳闷,见紫鹃正在房中便道:“今儿老太太怎么好好地说起让姨妈认干女儿之事?”
紫鹃想了想道:“这也没什么奇的,姨太太素日就对姑娘很好,或先前姨太太有和老太太提起这事吧。”黛玉摇摇头道:“这也不能啊,看姨妈那样并不是真心想认我的,老太太这样说了她却只不搭话。”
紫鹃笑道:“姑娘您也别犯疑,依我想着原没有什么事,不过是老太太随口一说罢了。”见黛玉仍无法释然,又道:“我找个时候问问鸳鸯去,姑娘看如何。”黛玉想了想道:“这也不必,旁人知道又该说我轻狂了。”
只是贾母因那日去薛家园子却着了风寒,起先还道不过寻常风寒,只是请了几位太医过来看看,也开了几幅药。谁曾想到底是上了年纪的老人家,吃了药,这病却不见好,竟越发重了起来。偏贾政又放了差在外不得归。黛玉这几日又犯了咳嗽,贾母心中更是焦急,虽自己不能亲身前往,却日日遣人过来查看。
黛玉也越发放不下心来,虽无计可施,只得在房中设了香案,遥遥焚香祷祝。这几日贾母起发不好了,成日只是昏昏沉沉的,竟是清醒时候少。黛玉病虽未好,却也只得扶了紫鹃、雪雁过来守着。
却说贾母悠悠醒来,抬眼却见众人都守在,黛玉也在其中。叹道:“你们这是作什么?倒吵得我心烦。你们先出去吧,留下玉儿陪我就是。”
贾母又让黛玉坐在床前,见她依稀还有泪痕,长叹一声道:“好孩子,我原还想能再多照顾你几年,让你们成了亲我也就放心了。如今看来是不能了。”
黛玉不禁哭了起来,贾母又道:“我见你这样倒是后悔将你接过来。我这一闭眼,你可该怎么办啊?”说着自己也流下泪来。
“我如今只问你一句话,你可要跟我说实话。”贾母道。黛玉使劲点着头:“老祖宗您问吧,我一定说实话。”
“我且问你,若是把你许配给宝玉你可愿意?”贾母轻轻问道。黛玉登时红了脸,低头不语。贾母知她害羞,又道:“若你不愿意,你就摇摇头?”说着便急切地看着黛玉,见她并无表示,只红着脸低着头。贾母松了一口气道:“好孩子我知道你的心意了。”
说着便令鸳鸯出去叫了王夫人、邢夫人等进来。“你们都来了?我正有话要嘱咐你们。”贾母看了看众人,见除邢王二夫人外,李纨凤姐及三春姐妹都在,便艰难地道。邢夫人忙道:“老太太有什么您就说吧。您要什么只管说出来,我们一定做到。”
贾母道:“如今我们家里别的我都放心。赦儿、政儿他们都好好的当着官,家里又有你们操心。我不放心的只有两个玉儿。”说着忽又感到一阵不适,便闭上眼稍歇了歇,正要再说,王夫人忽然接口道:“老太太您就放心吧。怎么说林姑娘也是我们的外甥女,我们会替她找个好婆家。”
贾母一惊忙道:“林丫头很好,我想趁着我还在替她把和宝……”王夫人忙道:“老太太,宝玉不是订了宝钗了吗?您忘了吗?过些日子我们就替林姑娘找个好人家嫁了……”
贾母大怒指着王夫人,却说不出话来。凤姐一旁看不过去,也顾不得王夫人,忙道:“老祖宗的意思是将林妹妹许给宝兄弟……”话还未说完,王夫人双眼似喷出火般,厉声道:“你知道什么?这里哪有你说话的份!”
凤姐一楞,迎春等也皆楞住,万没想到往日大方贤良的王夫人发起脾气来竟如此狰狞。贾母气得浊气上涌,挣扎着坐起来,手指着王夫人骂道:“你……你……”一口气喘不过来,竟崩然倒在床上,再无声息。
王夫人原还有些害怕,正在后悔方才失言。鸳鸯忙喊道:“老太太,老太太你怎么了?”邢夫人用手探了探贾母鼻息,鄂然道:“老太太升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