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雁听她这么一说,方才如梦初醒,笑道;“哦,原来是这样。到底是姑娘,看得这样清楚,要我想的话,怎么都想不明白。”
黛玉笑道:“好了好了,我哪有你这小脑袋想的多啊。”
“这样说来,琏二奶奶虽然对下人严苛了些,对姑娘倒是一片好意了。”雪雁道。
黛玉笑道:“这是自然,从前我们在那里她多方照料难道你忘了吗?哎,说起来也是可怜,她这样年纪轻轻走了,留下巧姐一人孤孤单单。”黛玉说着不由眼圈又红了。
雪雁知道她又想起死去的贾敏,忙劝道:“姑娘也不用太担心,好歹她还有琏二爷,琏二爷是她的亲生父亲总不会不管她吧。”
黛玉点点头道:“也是,你不知道凤姐姐临死前还托我照顾巧姐,只是我们毕竟是外人,她父亲在,又有祖母,我们也不好多管。只是既然凤姐姐有此托付,少不得就多注意着些吧。但愿紫鹃在那里她们有些顾忌,好歹把丧事办完再说。至于巧姐,我们多让人去看看,应该他们也不会太过份。”说着又是一声长叹。
雪雁忙道:“姑娘说的是。”又见黛玉闷闷的,忙又道:“姑娘,不如我们出去走走吧。”黛玉摇摇头,对雪雁道:“算了,你去取我的琴来。”
黛玉坐在琴边,拨弄着琴弦,吟道:“芳草灞陵春岸,柳烟深,满楼弦管,一曲离声肠寸断。今日送君千万,红镂玉盘金镂盏。须劝,珍重意,莫辞满。”吟罢,便又是泪流满面,抚琴而不弹。
雪雁忙道:“姑娘还是歇着吧,这琴最伤身子了,姑娘今日又累了一日,刚才好些,别再添了别的病症可就不好了。”
黛玉摆摆手,示意雪雁将琴收起,一面嗔道:“紫鹃今日不在,你又来烦我。我不过是想起凤姐姐有些伤心罢了,又添什么病症了?”
雪雁道:“姑娘别瞒我了,你一是因为二奶奶的事伤心,二来却是因为宝二爷吧。我刚才远远看过去,宝二爷好象比从前瘦了好多。听说他现在也很惨,身边只有秋纹在,连袭人也走了。只是,姑娘如今大婚在即,不必再为这些而分心。”
“我知道你的意思,你放心,我自有分寸。对了,你平日不是一直跟着我吗,怎么贾府之事你知道的倒是清楚。”黛玉道。
雪雁忙道:“恰好今儿在那府里时听见紫鹃姐姐和平儿在说话,只怕姑娘还不知道他的近况,所以才说给姑娘听罢了。”
黛玉发了阵呆,方才道:“他如今怎样与我再没有关系,如今他只是我的一个表哥罢了。雪雁,你别胡猜乱想了,去替我拿些东西来,我也饿了。”
黛玉见她去了,方又叹了口气:自己与宝玉虽无别的瓜葛,只是当年也算是两小无猜,他虽然滥情,可也算于己有情,如今看他如此一事无成,颓然至此,自己也有些伤感。本来以他的才能,虽不能驰骋疆场建功立业,可从科举上出身,博个一官半职也并非难事。若非自己出现,或许他与宝钗也早成佳偶了吧。若真如此,宝钗或许也不会陷身宁安王府,宝玉也不会如此一蹶不振吧。
黛玉想着不觉陷入沉思,还有凤姐,方才自己并未和雪雁说,只怕她此时将借据拿出来,除了心中过意不去之外,更多的还是对王夫人失望,想借自己之手对付贾府吧。只是自己不愿相信,情愿想信这点真情吧。
不一时雪雁将东西拿了过来,侍候黛玉吃了些,见天色也有些迟了,黛玉今日又有些疲倦,忙侍候她躺下。
当晚,黛玉在枕上翻来覆去睡不着,因素来是紫鹃陪着的,今晚她不在,倒觉得少了些什么似的。况且今日在贾府所感良多,也一时难以入眠。
黛玉想了一回凤姐,觉得口渴,叫了声紫鹃,却不见回答,自己倒忍不住笑了,心道:这紫鹃才一日不在,自己倒这样想她。今后若她真出嫁了,那可怎么是好。再说了,过些日子自己就大婚了,难道到时也将她寸步不离的带在身边不成?黛玉想着,不由脸上发烫,拿过镜子一照,竟是压倒桃花。黛玉忙将镜子盖上,捂着脸复又躺下。
第二日,黛玉因昨夜没睡好,不免有些神色怠倦,又没有胃口,故此也没吃什么东西。雪雁因见黛玉恹恹的,一副没有精神的模样,心中有些担心,只怕她昨日受了气闷在心里反倒不好,因想着素日紫鹃最能劝她,她也听劝,便忙让人叫了紫鹃回来。紫鹃还以为出了什么事,问来人,来人也说不出个所以来,紫鹃心内着急,也不再问了,连忙赶回来。
回来一看,黛玉正在窗下看书,见她回来倒奇怪起来,道:“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那里料理清楚了没有?”
紫鹃看了看雪雁,见她在那里偷偷使着眼色,便不敢将她说出来,只是道:“琏二爷听说二奶奶出了事也回来了,如今那里有他操办着,又有姑娘让人送去的一千两银子,再加上二老爷也让人凑了些出来使用,虽不能象从前小蓉大奶奶那样大办,可也算能过得去了。巧姐虽然伤心,可有大奶奶和平儿照顾着也还算好。我又顾念着姑娘,所以就先回来了。王府的嬷嬷他们还留在那里,听姑娘示下。”
黛玉点点头道:“也好。这样吧,也请他们回来吧,他们在那里,琏二爷还要分心照料。对了,雪雁,你再顺道送一百两丧仪去,我虽不能再亲自去送她,也算是尽点心意吧。”
雪雁却只不动,不高兴地道:“姑娘不是送了一千两银子了吗?怎么还送?”
黛玉笑道:“你好小家子气。那原是另给的,这个却不能少!再说她都把四十万两的借据都拿了出来,我们就出了这点银子你就心疼了不成?”
雪雁笑道:“姑娘说的也是,我这就取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