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言捧着戒指的双手明显一僵,将戒指放在枕边,沉默片刻后,突然对她说:“对不起。”
三个字在宁静的病房里掷地有声、清晰可辩,但于晓曼却迷糊了。“简先生是在跟我道歉?”不可一世如简言,禽兽不如的简言,像他这种自以为是高高在上的豪门生物会道歉?她一时不敢相信,所以怔愣在当场。
简言又说:“那天在办公室的事,对不起。”
这回她终于确定他是在跟她道歉了。她端详着他的脸,想从他脸上看出更多的信息,但是他脸上青青紫紫黑黑绿绿的,有於血和肿块,又有药水创可贴,根本看不到所谓“表情”的东西。相反的,看着这张特别喜感的脸,她忍了五秒,还是不给面子的笑出来了——这是她走进病房后第一次开怀的笑。
简言眼睛眨也不眨地看着她,目光灼灼直透她灵魂深处,似是被她的笑容吸引了。
“不好意思!”在他的注视下,她忽然觉得这样笑太不厚道。压下笑,她正色说:“如果简先生真心道歉,那么我接受。”
简言头靠回枕上,目光移向空中不知名处,说了一句没头没脑的话:“她是我第一个喜欢的女人,从来没有一个女人让我那么用心对待过,掏心掏肺的结果换来的是一场欺骗。每当想起那年的事就会忍不住想报复全天下的女人。”
虽然没头没尾,但是于晓曼听懂了。她说:“但你不能一杆子打翻一船人,更不能因此而迁怒旁人。”比如她。
简言的视线再次移向她,视线的温度有所上升,连声音也温柔了几分:“我向你保证,以后再也不会了。”
于晓曼的心倏地漏跳了一拍,视线和他交缠,愣了愣,讪讪说:“简先生能从过去的阴影里走出来,相信很快能找到属于你的幸福。”这不全是客套,如果简言找到真爱,也许性格就不会这么乖戾和怪异,更重要的一点是他若找到真爱,也就不会再来缠着她当情妇了。所以,她是真的这么想,千真万确、甚至迫不及待。
不料,简言下一个问题又来了。“你觉得幸福是什么?”
幸福是什么?这个问题她和好友们讨论过千百遍,她都烂熟在心了,于是脱口而出:“幸福就是有个温馨和睦的家,温柔体贴的老公,可爱聪明的孩子,平平淡淡的生活。”她以为,简言听罢会嘲笑她没志向没抱负的小市民心理,但他没有,听罢之后他便陷入深思。
他那认真思考的模样,让她看得心里纳闷,便又多嘴的加了一句:“幸福嘛,每个人的定义都不同,我这种小市民心理简先生不了解没关系。”
哪知,简言突然说:“我也向往这样的生活,光想都觉得美好。”
“呃?”他在说什么?这像是简大BOSS会说的话吗?难道他的脑子被打傻了?太不可思议了吧!于晓曼处于震惊的状态,一时无法言语。
“只有你这种小市民能向往幸福,我就不能?”大BOSS质问。
“没有的事,幸福面前人人平等。”这才是真正的简言嘛,刚才肯定是她的错觉幻听。
于晓曼挂起职业的微笑,把旁边的公文夹拿过来,取出文件递给他。“这几个企划案都是明天一早要用的,请简先生过目。”
简言拿过来,粗略地扫了一遍,便抬手,“笔。”
她把事先准备好的钢笔递给他。
简言艰难的握着笔,但签字的时候毫不犹疑,名字一气呵成,连日期都不落下。眼看着他一份一份的签,越签越吃力,签到最后一份文件时额头都冒出汗珠了,于晓曼忽然有种罪恶感,觉得报复是不是太过了?人家一个日理万机的跨国公司老总,即使躺在病床上,该做的决策还得做,即使手包成木乃伊该签的名还是得签。
直到简言将签好的文件递还给她,她还盯着他的右手发怔。
“于晓曼?”
她如梦初醒,赶紧接过文件装回文件袋里。见他靠回枕上,她起身说:“简先生,那我……”就不打扰你休息了。她后半句告辞的话还未及出口,简言就说:“公事处理完,继续谈私事。”
“做什么?”她警觉。接受他的道歉是一回事,但不代表和他就和睦了,更别说有什么“私事”可以谈。在内心深处,简言还是她避之恐不及的人。
简言忽然低低地笑出声来。尽管因为怕扯动嘴角的伤而有所压抑,但于晓曼还是听出他的愉悦,正疑惑间,就听他说:“你紧张时的样子很可爱。”
于晓曼默。这话听起来怎么这么亲昵这么暧昧?这么像顾惜惜的狗血小言里男主经常对小白女主说的台词!她望着简言充满喜感的猪头脸,很想确认一下他是否脑子出问题了,所以她脱口问了一个很二的问题。“请问,你是不是爱上我了?”
简言默了两秒,居然正经八百地回答了她。“我喜欢你,但说爱太早。”
后来,于晓曼想起这一天和简言的对话还是觉得不可思议。
如果她不问那么二百五的问题,如果简言回答她的白痴问题时神情别那么正经,如果他说的是狗血的“我爱上你了”,就不会以发她另一个更二的问题。
她又问他:“你是因为喜欢我所以才要我当情妇?”
他说:“我绯闻很多但不代表滥情,也不是随便看上一个女人就会留她在身边,能让我留下的只有足够份量的女人。”
他看着她,她也看着他。因为看不到他的表情,只能看他的眼,从他的眼中她惊奇的读出了真诚。她发誓,如果不是因为接收到他瞬间流露的真诚,她的芳心不会因而大乱。
话可以说假,表情可以假装,唯有眼睛不会说慌,她相信他这一刻说的话是真的,就等于相信自己在他心中有了一定的重量。像她这种小市民小员工,能在一个帝王般高高在上的男人心里拥有一定份量,何其难得,又何其令她惶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