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说着话,张子恒在天井外面喊幺爷了。张婆婆对张子恒在天井外边喊幺爷的声音都有点神经质了,朝张幺爷说:“赶快出去,子恒又在外边喊了,就像喊魂似的!”张幺爷嘟噜了句:“这小子,大清早的就不消停了。”说着就急忙出了房间。张子恒一脸疲倦相地站在天井里,头发乱蓬蓬的,一件军棉袄也脏兮兮的,眼珠子布满血丝,红得像灯泡。张幺爷对张子恒有点心疼起来,但还是朝张子恒说:“大清早的,你又大呼小叫个啥?”张子恒说:“幺爷,昨晚上我和几个愣小子商量了一下,我们打算下到那个洞里去看看。看看那个洞里究竟是不是藏着喜哥说的那种东西,不然心里老是不踏实!”张幺爷一听,脸上的神经立刻就绷紧了,压着声音朝张子恒骂道:“你是不是想去找死了?你明知道那个洞里面不清净,你还带人下去?”张子恒还是大着嗓子说:“那咋办?总不能就这么提心吊胆地过日子啊?!”张幺爷继续压着声音做出神秘兮兮的样子说:“你狗日的别瞎折腾!我昨天下午去问过高人了。
卧牛村的底下是藏着古怪的东西,只要不去惊动它,就不会出大事,要是惊动了它,村子里的人就都得遭祸害。这个事情,得死死地捂,不能瞎动!”张子恒说:“幺爷,我都不知道你说的话哪句是真的了。那你总得想个办法啊!总不能坐以待毙啊!你知道,我是当过兵的人,不信邪的。”张幺爷朝张子恒咬牙切齿地说:“你少在老子面前提什么当不当兵的事情。你当过兵有多了不起么?有些东西,你狗日的就得信!不信你就得倒大霉!”张子恒说:“幺爷,从一开始你就叫捂,我捂得住么?现在喜哥说的话还没有传出去,要是传出去了,我看村子里的人恐怕都得拖家带口背包打伞地搬家了。
”张幺爷说:“所以我叫你捂!死死地捂!有高人会帮我们渡过这个劫难的!”张子恒说:“幺爷,我真的不知道现在是你的脑子不清醒了,还是我的脑子不清醒了?高人?高人在哪儿?毛主席说的,要战天斗地!我就不信那个洞真的会吃人!”张幺爷见张子恒摆出一副愣头青的样子,一跺脚低吼道:“你狗日的敢给老子乱来,看老子不打断你的狗腿!狗日的!连老子也招呼不住你了?”张子恒大声说:“斗大蟒蛇的时候,你骂我们胆小怕事,现在我们胆子出来了,你又当缩头乌龟了!”张幺爷一听张子恒说这话,顿时就吹胡子瞪眼了,朝张子恒一脚踢过去,骂道:“你说老子是什么?啊!谁是缩头乌龟?狗日的说话没老没少了!”张子恒也知道自己打错了比方说错了话,不敢吱声了。见张子恒被自己的气势压制住了,张幺爷又有点不忍心,喘了两口心里的闷气说:“你先到祠堂里去,我再合计合计。”张子恒一脸怨气地说:“那你快点合计个办法,我先回祠堂去了。”说着便走出了天井的大门。张幺爷在原地发了一会儿愣,突然想起还在柴房里睡觉的庹师,就到柴房里去想要叫醒他,可柴房里的稻草堆里却不见了庹师的影子。
张幺爷转身出了柴房,又折转身进到房间,对着在捆襁褓的张婆婆说:“庹师咋不见了?你看见他早上出门没有?”张婆婆头也没抬地说:“我一早就忙这忙那的,哪有闲工夫看庹师去哪儿没有?”“一大早的,会去哪儿呢?”张幺爷自言自语地说。这时白晓杨说:“幺爷,你不要管他的。他一向自由自在惯了。你管他,他反而会跟你急眼的。”张幺爷说:“我也不是要管他,是昨天万神仙给我敲了警钟的,要我不要亏待他,不然万神仙会找我麻烦的。万神仙的话我不敢不放在心上啊。”白晓杨说:“这个世界上,也只有万神仙才是最疼他、最关心他的人了。万神仙也是最懂得庹师心思的人。”张幺爷说:“你是他老婆,你还不如万神仙了解庹师么?”白晓杨的脸突然泛起一层粉色,说:“我是不大懂得庹师的心思的。他毕竟是个哑巴。”张幺爷哦了一声。
白晓杨又说:“幺爷,刚才我听见你和那个张子恒在说什么呢?”白晓杨的话勾起了张幺爷的一丝怒气,说:“这小子有点不听我的招呼了,想乱来了。”白晓杨说:“我好像听见你们在说要进一个什么洞?”张婆婆这时接口说:“卧牛山上的洞多得很,里面石棺材、石水缸啥的都有,谁知道他们是想进哪个洞?难道还想到那些洞里去找什么宝贝?”张幺爷朝张婆婆呵斥道:“你个老刁婆子懂个屁!我们说话你插什么嘴?”张婆婆就不吱声了。她对张幺爷这种大男子主义的霸道言行早就习惯了。把张婆婆压制住,张幺爷才对白晓杨说:“我就是怕这个二愣子惹出更大的祸事,所以才强行压制住的。”白晓杨说:“幺爷,你这么做是对的。要是真的进了什么不该进的洞,还真说不准会惹出什么乱子呢。有些事情,不是信和不信就可以说得清楚的,能不去碰就尽量不要去碰。就是真的要去碰,也得等时机,不能去瞎碰!”张幺爷很佩服白晓杨地说:“你说这话就在理。我也是这个意思。
”白晓杨又说:“所以幺爷,这个时候你一定要用你的威信了,不然恐怕还真是镇不住张子恒他们。”张幺爷说:“我知道的。万神仙已经点拨过我了。我现在谁的话也不信,我只信万神仙的话。他真的是个高人啊!只一眼,就看出我的父亲是谁。你说他的眼睛该有多毒!”白晓杨莞尔一笑地说:“万神仙点拨了你,可是该你去做的事你还得亲自去做呀。”张幺爷又忧心忡忡地说:“可是我还真是不知道这个事情该怎么做了。其实张子恒他们说的话也不是没有道理。”白晓杨启发张幺爷说:“比如用什么东西把那个不该去的洞掩盖住……”张幺爷听了,一拍脑门说:“嗨!你看我是不是老糊涂了,把那个洞盖住或者填了不就什么事也没有了吗?”白晓杨又是轻轻笑道:“也许是幺爷你人忙无计没想到这儿去吧?”“还真是这么个理。不过,有个事情我还是不大踏实。”“幺爷还有什么事不踏实?”“子恒说好像有谁背着我们悄悄下到过那个洞里去。”白晓杨一听,神情突然间变得极其严肃起来。
“幺爷,你说的是真的吗?”白晓杨问。“我也不知道是真的还是假的,我是听子恒说的。一听他这么说我的心里就发怵。你说谁这么大胆不要命?明明知道那个洞里边有不干净的东西,还敢背着我们悄悄去看稀奇。这不是找死吗?”白晓杨说:“你觉得会不会是村子里的人呢?”张幺爷说:“如果真是有人去了那个洞里,我敢保证不是村子里的人。村子里没有这么大胆的人。”白晓杨的神情越加专注地看着张幺爷说:“幺爷,真要是有这个事情,你可就得抓紧时间把这个洞给盖住了。你想,要是不知道究竟的人稍微好奇一下,下到那个洞里,出了啥事还真是不值得。你幺爷的良心也是不会安稳的。你说是吧?”张幺爷的神情也显得严肃了,说:“我也是这个意思。看来这个事情还真得抓紧办了,拖不得了。”白晓杨说:“你能给我说说那个洞究竟是啥样子的一个洞吗?”张幺爷于是就给白晓杨简单描述了一下老林子里那个树洞的情形。白晓杨细白的牙齿咬着下嘴唇想了想,说:“幺爷,我倒是有个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