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当头,黑影纷呈。山峦早已黑压一片,唯见月色映下,为它蒙上一层如纱般似梦似幻,明朗而又模糊。半山腰上,有一块空地直直从里探出。其下,黑沉空洞空无一物,阵阵凉风忽忽而过。
闵宇轩独自一人站与空地之上。往常披散的长发已被尽数禁锢在玉冠之内,唯有略长刘海若有似无地微摇。如此寒冷之夜,呵气成霜,从来衣着单薄的闵宇轩此刻也已多加了件深色披风,将自己围了个紧实。
那团人影,挺直傲然而立。他正从高处俯瞰那个静寂苍白的宫殿,那个早已成为他目标的笙竹殿。只是它似乎经过特别设计,从他的角度望去竟完全看不到宫殿内的一景一物。
到底是凌侍卫长亲自监督竣工的建筑物!闵宇轩那黑亮眸间,竟起了些许赞赏之色。在夜色中,显得尤为流光溢彩。
许久,苍生都是静寂的,闵宇轩额前刘海似乎也因夜雾的浓重而微湿起来。那映着月光的脸庞,清俊依然,却也早已冰冷一片。
平生第一次,那名叫闵宇轩的闵王为了一名女子独立中宵独受寒意独伴寒山冷月。
蓦地,他深邃双眼微眯起来。幽然月色之下,似是要发生些什么了。只见着有几个黑影斜掠而过,往笙竹殿飘忽而来。闵宇轩的嘴角微扬,他的手下看来是开始行动了。只是,这么直接的试探应是会受到笙竹殿防卫系统的注意吧!
果然——
笙竹殿周遭有四个黑影轻跃而起,鬼魅般突然出现。惹得高山之上的闵宇轩猛地跨前了一步,双眼莫名幽亮开来。
一直以来,闵宇轩都没怎么在意笙竹殿的一切,反正它与自己无关。
时至今日,他才赫然发现传闻中殿阁那缜密难破的防卫系统原来是由它周遭四棵茂盛古木组成,那些拥有过人武功之人原来就藏于古木之上。
这么个寒冷深秋,还真是难为了这些守至清晨之人。
两路人马一相遇,顿时剑剑相向,冷光突闪。屋檐之上,黑影飞掠,纠缠不休,奋力抵抗开来。闵宇轩站在高山之上,观察着他们的一举一动。对于自己培养的手下,闵宇轩的把握即便没有十分,也当是有个八九分。他的直接目的,很明显,便是想试一试笙竹殿的防卫系统到底强到何种程度。此刻看来,似乎那位林侍卫长的人确实不容小觑。两拨人互相抵挡,有进有退,竟顿时开始难舍难分开来。
闵宇轩莫名一笑,那笑,让那清俊脸上凝结的冷意顷刻间化开、淡去、直至消失。月光之下,那拥有天人容颜之人,自负笑着,眼眸瞅着笙竹殿,似是要将其看穿,将其看破!
很好!他在心里这般说道。
此前,他已去过刑部大牢,美其名曰拜访盘问顺带安抚那两位“劫走王妃”之人。而他的真正目的,只是想让赵默与宇文靖想方设法拖住凌笙竹而已。在牢内迂回半天连横许久,赵默与宇文靖才终是答应了下来。那两人着实想不透凌笙竹与闵宇轩这两人为何都那般莫名其妙隔三差五地来牢房探望他们。即便来了,照理讲,也当是问些实质性问题,却不想每次都让他们丈二摸不着头脑。
凌笙竹生性温吞。对于要知晓之事,他从来以打太极之势客气有礼温文儒雅地将当事人请进自己的圈套,然后无声无息毫不手软地将人玩到死为止。这是他的习惯,无法改,他自己也不觉有哪里不妥,所以并不打算改。只是这样的习惯,或多或少会让那受审之人觉得,这个侍卫长完全是个不着边际不切重点的角儿。
而闵宇轩,身为驰骋沙场连众各国的闵王,当应威严等身,自是不能如凌笙竹那般散漫不羁。所以很多时候他给人的,多半是那浑然天成的威严所带来的莫名压迫感,那是一种经过时间历练不断积淀下来的压迫感,很容易将人压至心虚,压至喘不过气来。当然,这种威严只对那真正心虚之人产生作用。所以,当闵宇轩站于赵默与宇文靖跟前时,那两人理所当然地以为他是盘问筱王妃被劫一事,自是一身轻松事不关己,反正又不是他们劫走了王妃。
但让他们颇感意外的是,那王爷竟是来谋求合作的。闹腾半天他们方知晓,那位王爷的目的,原竟是让他们去拖住那位笑面虎般算计到家的林侍卫长。而对于筱王妃被劫一事,闵宇轩只是这般说道,若你们点头表示你们真未劫走筱王妃,本王选择相信你们,绝不怀疑。那话,或多或少让那被冤枉的两人产生了些些的唏嘘些些的触动。于是,冲着王爷紧接着的那句“相信你们也不愿看到筱王妃发生意外”的话,赵默与宇文靖点头答应了下来。
既然,正主已被人狠狠拖住,防卫系统也已被他手下搅乱。那么,他这个夜探之人应是可以多出几分把握了。想着,闵宇轩紧了紧肩上温暖披风,垂目望了眼下方的空洞黑沉,终是轻点脚尖,微使力横空飞掠空气而过。视线里,只见着一团黑影急速往山下落去,矫捷飞掠间,时不时点过崖壁,终是腾空跃向山下茂盛森林,跃向那被森林围绕的笙竹殿。
他,以无几人能出其左右的绝世轻功,悄然靠近了那美轮美奂的笙竹殿……
这么个寂静夜晚,那剑剑相击之声便益发清脆清晰开来。饶是笙竹殿再大,厢房隔音效果再好,但那屋檐上方传来的打斗声仍是情理之中的惊扰到了那位一直无法安然入睡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