嬛嬛跟着那名小太监一路左转右转,踏入大牢的一瞬,扑鼻而来的便是一股令人反胃的怪味,而脚底则是滋生出一股阴寒潮湿,全身皮肤莫名地变得奇痒难耐,总觉得有什么小虫子正一步步地爬上自己的身子,钻进衣衫之中,一点点地啃噬自己的肌肤。
嬛嬛捏起衣袖捂在鼻前,靠着衣衫上那股淡淡清香暂时弥盖住漫天而来的臭味。
敢情牢狱中的人将吃喝拉撒睡通通在这一处地方解决了,可是这么恶心反胃的地方,萧子祯怎么可能待的下去?
嬛嬛捂着鼻子低着头穿过牢房之间的那条小道,听着里边关押的人一个个诉说着自己是被冤枉的,瞧着他们一个个拼了命地自栏杆之间伸出手来,眼看着即将够到自己,嬛嬛吓得赶紧将身子缩了缩,推了那小太监急急地向前走去。
“珺王妃,到了。”那小太监走至一处牢房前突兀地停住了脚步,指了指里边一个伏在石床上的男子道,“狱卒说,那个便是珺王爷。”
那个便是——
嬛嬛顺着小太监扬手所指的方向瞧去,蓦地一怔,瞧着里边的人,那本是捂住口鼻的手一丝丝地下滑,如今除了心痛,她再是没有其他的感觉了。
见那人如今只着一袭白色中衣,污手垢面,身上同蓬乱的头发间沾满了污水和稻草,手脚均以镣铐束缚,而中衣外则是布满了一道道怵目惊心的血痕,一条条的样子似乎是用鞭子抽打所制,翻出中衣外的那小块肉尚在滴血。
不,不可能……
嬛嬛难以置信地摇着头,双眸一眨,瞬间泪流满面,她抓着木栏一声声地唤着他的名字,只是躺在石床上的人好似就那么死了般,一动不动。
不可能的,他不会是萧子祯,他是王爷呀!他是圣烨皇朝的七王爷呀!究竟为了什么事把他抓来大牢,究竟又为了什么事把他打成这副模样?那帮奴才是吃了雄心豹子胆了么?对待一个王爷,竟也能下如此重手?
“今日有刺客招供,说是珺王爷派他们前往刺杀皇上,目的便是为了趁机除去圣上同太子殿下,而后自立为王。”那小太监于嬛嬛身畔察言观色了一番后缓缓道来。
什么?萧子祯要谋朝篡位?这,这怎么可能!他那么桀骜不驯又那么清高的一个人,怎么会为了区区王位做出这般可耻的事情?这其中定是有着什么误会!
“我要见圣上,你带我去见圣上!”嬛嬛顾不及自己的身份,一把拉过那小太监的手,用几乎央求的眼神瞧着他。
“啊?”要见圣上?那太监狭小的眸子扑腾了两下,“这似有不便罢。”
圣上能不能等到她去尚不可知,再说了,这当今圣上岂又是她说了想见便能见的?这个珺王妃未免将这宫中之事想的过于简单了些罢。
“有何不便,你这就带我去,将我带到圣上经常走动之处你便可离开,但凡有人问起,我定不会将你招供出来。”嬛嬛十分义气地拍了拍胸脯保证着。
“如今这般,本宫又不得不怀疑你是否真当为痴傻之人了,父皇的面,岂是你说见便能见的?”
远远的,萧子廷的声音飘忽而来,嬛嬛等不及萧子廷走近便已是小跑着到了他跟前,扯上他的衣袖,轻咬下唇迫着自己将话说得清楚,“我求求你,带我去见圣上,我要同圣上说,萧子祯是无辜的,是有人陷害他,他根本从未想过要谋朝篡位,我发誓,我指天立誓!”
嬛嬛扬手做发誓状,话落又是正对着萧子廷跪下,只是他眼明,不待嬛嬛跪至身前,他已是先一步拖起了她的身子,“你就这么在乎他?”
“我——”嬛嬛叫萧子廷问得词穷,她缩着身子,布着泪痕,一点点地低下头去。
“你在乎他,可他又是怎么待你的?方才之事你也瞧见了,他心中根本不曾有过你的位置,娶了你,却将玉佩给了施想容,这样的男子当真值得你为他痴心一片么?”萧子廷拂袖拭去嬛嬛面颊上的泪痕,而后轻轻地捧起她的脸,“答应本宫,忘了他,嗯?”
忘了他?
可能么?那么刻骨铭心的爱,她活了二十八年第一次有这样的感觉,这种感觉当真能凭着他萧子廷一句话说忘便忘了的么?
眼眶之中缓缓滑下两道新的泪痕,嬛嬛抬手自萧子廷双手之中挣脱开来,而后,转身向着萧子祯所在的牢房缓缓走去。
“本宫不怕告知与你,萧子祯顶多再活一月,一月之后,倘若不曾有证据证明他的清白,他便会被处死。”
那冰冷的字眼从萧子廷口中道出,无一丝手足之情,无一丝丝温度,“死”在他的眼里,似乎已是司空见惯了的,根本不足为奇。
他本还想着,倘若可以,他当真不愿夺了萧子祯的性命,只是如今瞧来,萧子祯一日不死,嬛嬛便一日不会到自己的身边,如此一来,萧子祯,你便非死不可!
闻言,嬛嬛的心蓦地一震,之后似刀绞一般的痛了起来,她自怀中拿出一瓶金疮药倒了些于掌心之中,而后冲着牢房内的人唤了起来,“萧子祯,你过来,你过来,我替你上药,萧子祯——”
石床上的人依旧没有任何动静,好似十分疲累懒得动一下,又好似早已死去根本动不了身子,嬛嬛瞧着他,在想到了萧子祯之前的模样后忽然忍不住地失声痛苦起来,萧子廷于一旁劝着,她却哭得更凶了,此时的嬛嬛根本不知道,在这整个大牢的最尽头,在那扇铁门之后,此时有双眼睛透过一道罅隙已是看了她许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