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昶走近旋眸的病榻之前,她便知道了他的到来。她不喜欢他走近自己,但如今倒是希望他能来探病。
她已经在病床上躺了很多天了,已经相当地焦急了。她想,阳堂亦一定是焦急万分了。
而茶昶已经轻声地问她如何了。她连欠身都做不到,只好虚弱地说:“多劳殿下惦念……多谢殿下多般为旋眸请医疗疾……”
茶昶关心的话就在耳边,但旋眸听不进。她在等着他住声。她要把“病疾”的“真相”说出来。只有说出来了,她才有机会见到阳堂。
“……但,旋眸的病疾并非普通大夫所能疗治。殿下有所不知,旋眸自小便有,便有隐疾……这隐疾不足为外人道,泠家上下亦只有父亲知晓而已……”
茶昶自然是惊了:“到底是什么样的疑难杂症,竟致名医束手无策?”
“殿下毋庸多虑,这隐疾虽不能治本,却早已有了应付之方。早年,父亲曾经派遣许多家丁出去找寻名医,为旋眸疗治盲目。医家虽对旋眸的盲目束手无策,却开了一张药方,以此暂时了结隐疾的疼痛。但因离家之时过于匆忙,未能将材料多带傍身。而如今这病发作得太过迅猛,许是因为初次离家,水土未免有些不服。幸好,药方还在身上。所以,恳请殿下恩准早衣出府采买材料,为旋眸一解缠身多日之病痛。旋眸感恩不尽!”
“这是应该的。但是,交与其他的婢女去采买不行吗?早衣毕竟是你的贴身使女。”
“正因是与旋眸自小生活在一起的贴身使女,早衣才最熟悉材料的质地与份量。况且,这药一直都是早衣经手的。”
“需要多久?”
“半日足矣。”
半日应该足矣。半日之内,早衣应该能够找到机会,避开官兵的视线,见到阳堂。不,不是应该,是一定。她能够编造出所谓“隐疾”的谎言。她有胆量欺骗茶昶皇子。她足够机灵。
旋眸希望茶昶皇子离开。但是,他却始终陪伴在她的床前。
他担心她,担心她在“隐疾”发作的时候会很痛苦。他想尽可能温柔地照顾她,尽管,一向被别人好好照顾的他,其实并不懂得该怎样去赢得她的芳心。
旋眸不习惯,亦不喜欢茶昶的味道。在这样官宦之气太过浓重的味道之下,她产生了很大的压迫感。
在这样的时候,她便异常地想念阳堂。
她知道,在这个世上,再没有第二个人,能够像阳堂那样,令她产生强烈的依赖感;再没有第二种味道,能够像阳堂的那样,令她万分怀念。怀念的时候,心里是那样的舒服与温暖。
旋眸不能驱散不属于阳堂的味道,更不敢出言赶走茶昶皇子。她只求上天保佑早衣能够尽快地找到阳堂,然后商量出一个计策,助她脱身。
她有些害怕。
她在祈求逃离泠家大宅的日子里,并没有想过,在终于逃离的时候,又会陷入另外一个金制的牢笼。
她不知道身边的这位声音温柔的茶昶皇子是不是表里如一,更不知道当她乞求他放她一马的时候,他是否还有成人之美的宽阔心胸。
旋眸在假寐。
她不知道,茶昶在凝视她。
她很抗拒他的味道,却没有去想,他的心是怎样地因为她而激情澎湃。
她更不知道,因为对他的心意如此的忽略,她付出了惨重的代价。
她本来应该想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