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的。昨日醒来之后,太医们亦曾仔细地检查过,但都检查不出原因,只好把奴婢送到了宁王府。王爷告诉奴婢,一年多以前,奴婢在随娘娘进京的途中不慎堕马,当时便昏迷不醒。王爷还说,因为怕娘娘为奴婢日夜担忧,故而不曾告知娘娘。”早衣说。
旋眸的心里百感交集。
“……奴婢虽然记不得自己是谁,亦不再记得娘娘,但奴婢愿意终生伺候娘娘,求娘娘莫要嫌弃奴婢,求娘娘收下奴婢!”早衣双膝跪地,哭,“奴婢连自己是谁都不记得,又怎么想得起是否还有家人?!求娘娘可怜奴婢,千万不能不要奴婢啊!”
旋眸不忍心告诉早衣,她本是个孤儿,她本无家可归。
她摸索着搀扶她,说:“快些起来。早衣,我不会嫌弃你的。你是我的贴身使女,曾经和我一起长大,你离开我的这一年多的时间里,我无时无刻不在担心你。早衣,不要哭!”
劝早衣不要哭,她自己反倒哭了。哭的时候,脑海里出现一个模糊的身影。
她虽然看不见他的长相,却知道他是谁。
哭泣持续很久之后,她蓦然发现,她已经不甚怨恨这个人了。
甚至有一个瞬间,她很想对他说一声对不起。
可是,当茶昶再次出现在她的身边的时候,她说出的话竟是:“当初,你怎么能让早衣独自骑一匹烈马呢?她一个弱女子,怎么可能驾驭得住?——你是不是存心的?”
茶昶叹气,叹得很重:“旋眸,你对我的误会实在太深了。我若有错,亦只能是错在思虑不周。可是,谁又想得到会发生那样的悲剧?”
“好了,你不要为自己辩解了!你的心本就是狠的,对谁都狠,有什么事情是做不出的!”
茶昶突然说:“你是不是怨我没有为我们的孩子举办满月酒?”
旋眸住了口。
“我亦是没有办法啊!现在是非常时期,一切都不可大肆张扬!我发誓,日后我定会好好补偿孩子!”
旋眸却蓦然说:“有些东西,一旦失去了,便无法补偿。”
她所指的,并不是满月酒一人一生只有一次。
“你若担心我会影响你的前途,却为什么还要死死地抓住我不放过我?我究竟是怎样得罪了你,竟使你把我当成一件物事一般,从西沃偷偷塞进皇宫,然后再从皇宫偷偷塞进这个小院?”
“旋眸,其中的原因,你自清楚,又何必问?”
“我不清楚!我生于偏远之地,长在偏远之地不说,我还天生残疾!我怎么有能力猜到你宁王爷心里到底在想什么?”
“可我对你是真心的啊!”
“真心?你若是真心对我,怎么会强迫我做自己不愿意做的事情?你若是真的疼惜我,怎么会拿我全家的性命来威迫我?你若是真的看重我们母子,又怎么会将我们母子藏掖在外?难道孩子是私生的,见不得光的吗?难道我就是这样的命运,我的孩子就是这样的命运?”
“旋眸……”
“住口!你有资格叫我吗?”
茶昶没有资格,但孩子或许有资格。孩子被他们吓着了。
那嘹亮的啼哭声,令他们手足无措心慌意乱。
茶昶急急地奔到摇篮边了。而旋眸,却在中途把自己绊倒在地。
她踉踉跄跄地站稳了的时候,茶昶已经抱着孩子在哄着了。
她蓦地愣怔了。这样的愣怔,非常地严重。
茶昶叹气,深沉地叹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