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在遥远的大明宫礼仪殿里,正排了十数张几案,众才女正在练习写字,梅尚宫、潘妈妈在旁监看着。专司书画的教导尚宫在一旁缓步行走巡逻,心中纳罕,这一次诸位贵族少女们的字写得都还算清秀可看,但她还是嘴上敲打着:“诸位听了,你们若要脱颖而出,成为皇上的妃嫔才人,不单容貌身段要出众过人,还得才情兼备,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哎?”
尚宫来到一张几案前,眉头一皱,对着诸人道:“你们,一起大声读出手上的诗篇!”
诸女不解,但还是齐声道:“关关雎鸠,在河之洲……”
“停!”尚宫伸手拿起风燕的字纸,冷冷道:“这位,关关雎鸠,宁才女,请问你写的是什么?”
众才女齐望风燕作品,只见字体歪斜,而且把「鸠」字的偏旁写成「又」。
玥初立刻大声取笑:“是关关雎鸡!”
众女哄然笑出,伺候着的宫女等人不敢笑出声,却也都嘴角上翘,大有讽刺神色,尚宫冷冷道:“虽是公主府上出来的才女,可惜字却不怎么样,鸠鸡不分,宁才女怎么当得起一个才字?虽说你音律舞蹈都极出色,但是这都是声色之能,还要在诗画上多多学习才是,罚抄一百遍!”
风燕羞得满面通红,她出身婢女,虽然凭着好学认得几个字,但是……
听着众才女的取笑,风燕将头深深的埋在胸口,羞愤让她的指尖都微微颤抖。
一旁的梅尚宫看在眼里,眉头一皱,但也没说什么。
风燕在罚抄,而众才女写完字后,就在一旁朗读诗词,声音如黄莺初啼,尚宫又加意引导:“声音要轻,婉转,说出来要酥,很好……再念……”
“三月三日天气新,长安水边多丽人,态浓意远淑且真,肌理细腻骨肉匀…”
风燕端坐在一旁写字,听她们念得婉转,却觉自个手腕酸又痛,终忍不住偷偷打个呵欠,托腮之际,不意手边沾了墨迹,把脸颊弄污,香叶、水清水绿等见状,忍不住又掩嘴偷笑。
梅尚宫见状,不禁朝风燕一个瞪眼,风燕不明所以,叹口气又低头抄写。
等到她诗文抄好,又要开始考核联诗功夫,潘妈妈让众女一字排开,自己拿了玉戒尺,慢慢道:“这首诗,我读开头,你们逐个逐个念下去…兼葭苍苍,白露为霜。”说罢,抬头望排第一位的玉真。
玉真急忙接道:“所谓伊人,在水一方!”
“溯回从之,道阻且长。”水绿笑道。
水青一紧,她略悄声,“溯…溯游从之…”
“大声一点?没吃饭吗?”潘妈妈怒道。
水青被吓得更哆嗦:“溯…游从之…”可惜越紧张越背不出来,眨眼间,脑中竟是一片空白,只得看着潘妈妈,眼睛里已经有了水汽,潘妈妈无奈,挥挥手道:“罚抄去吧!”
水青眼泪立刻落了下来,扭头走出队列,风燕排在稍后位置,见状更加内心不安。只见潘妈妈接着向香叶问道:“你接着念吧。”
香叶轻声道:溯游从之…是不是,宛在水中央?”香叶同样没什么信心,声音比水青更加低,但潘妈妈不骂反对她笑笑:“答对了!对自己要有信心!以后说话要抬起头来,知道吗?否则皇上可看不到你们漂亮的脸,进宫的才女,靠的就是要皇上恩宠,皇上宠你什么,第一就是看你的美色!诗画是你们添妆的!”
香叶这才宽怀一笑:“知道,多谢妈妈教晦!”她这样被赞,众人都奇怪,轮到风燕,潘妈妈笑容又收了起来,“宁才女,你不是第一次被人罚抄了吧?”
“风燕惭愧…”风燕垂眼,低声道。
“再答不上,今天就没饭吃了!”潘妈妈厉声道,玥初一脸幸灾乐祸,只等着风燕出丑,梅尚宫观风燕脸色,知道她诗文必定不佳,便走过来笑道:“潘妈妈你也累了,接下来不如由我考考她们?”
潘妈妈无可无不可,“也好,你来吧!”
“那么,只考些本朝出名的,风燕,床前明月光。”梅尚宫慢慢地道。
这却是本朝最出名的李太白之作,士子官人走卒都背的烂熟的一首,风燕精神一振,又听梅尚宫慢慢道:“疑是地上霜…”她心中大喜,连忙轻声道:“举头望明月,低头思故乡。”
“对了。”梅尚宫点点头,无事状走过她,来到下一位才女面前,“我再出……”
风燕站在原地,又是松口气又是心喜,终于过关了!她心中已视玉真为朋友,转头偷偷地看玉真,见她站在最后,正关心地看着她,便微微一笑,突然见梅尚宫眼风一扫过来,急忙站好,玉真一笑,但却又若有所思起来。
似乎……梅尚宫有心照顾风燕?她可是皇后身边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