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公公走后，华妃坐在床边，心事重重，默默无言。
彩蝶鼓起勇气上前问道：“娘娘，孟公公适才对娘娘颇有冒犯，要不要禀告皇上？”
华妃苦笑一声，摇摇头。
“孟公公刚才已经对我很客气了。孟公公绝对不是什么好人，但却是我的恩人！”
彩蝶一怔。华妃拉着她的手坐到自己身边，仿佛浑身的力气突然消失，倚靠在了彩蝶身上。
她一贯清亮的眸子此刻却失去了神采，像蒙了层灰一般，视线投向远处，飘渺不可捉摸。
“我家原来是医药世家，我爹是京城的名医，找他治病的都是达官贵人。有一次一个大官找我爹医治他的儿子，但我爹医术再高，也治不好身患绝症的人，那大官就迁怒我爹害死他儿子，诬告我爹杀人，逼我爹惨死狱中，害我娘上吊自杀，就连原来每天来我家吃饭的亲友也突然不认得我了，我顿时成了无依无靠的孤儿，流落街头……那一年，我才六岁……”
华妃平淡地说起悲惨身世，仿似是别人的故事，采蝶却听得眼眶不知不觉就红了……
“……我还记得那一夜下了很大的雪，我躺在长安的破巷子里，三天没吃过东西，身上只有薄薄的破衣服，我冷得眼睛都睁不开，就索性闭上眼睛等着见爹娘了……但当我睁开眼的时候，却发现自己躺在暖暖的床上，有一个人守在我床边，喂我吃肉粥，对我笑着说：‘孩子别怕，这里以后就是你的家了！’”
“这个人就是孟公公？”
“对，他原来是我爹的同乡，他自宫时几乎气绝，是我爹救他一命，他才有入宫的机会。他知道我爹出事以后，就一直找我，照顾我以报我爹的恩情。他怕诬告我爹的大官会伤害我，就将我藏起来。
他见我还算聪明，就特别栽培我，请先生教我诗词音律。他让我吃最好的，穿最好的，娇纵我，让我养成心高气傲的脾气。
别人不知道我的身世，都以为我是大户人家的千金小姐。”
采蝶想起自己的身世，饶安和驸马何尝不是当自己如亲生女儿一般？
华妃茫然的接着说道：“有一天，他告诉我宫中有人要害他，他得在皇上身边安排一个人替他说话的时候，我毫不犹豫就答应入宫了。他教我要表现我的学识，我的气质，让皇上觉得我特别，果然皇上很快就对我着迷。我就利用皇上的恩宠，对付那些要害公公的人，让公公顺利的当上了内侍监……可是后来我才发现，那些所谓要害公公的人，大都是忠良之士，因为阻碍了公公升官发财之路，公公才利用我除去他们！我的无知害死了多少无辜的人，多少家庭破碎了，多少孩子成了孤儿，就像当年的我一样！”
说到这里，华妃的手不自主的颤抖起来，她沉浸在悲伤和自责的情绪中无法自拔。彩蝶拥紧她的肩，好像要传达给她一些力量。
“可是……他终究抚养了我那么多年。纵使他利用我做了这么多事，我也不能跟他反目成仇。我始终不忍心看他死，只要他不太过份，我也就睁一眼闭一眼了！谁知道，他如今竟然已经毫不顾忌情面……”
“娘娘……”彩蝶一时之间，对华妃这样纠结的情感产生了无限的共鸣，“如果有一天，你最亲的人为了私利，伤害你最好的朋友，在他们两个之间，你只能选一个，娘娘会怎么选？”
华妃闻言，面色一沉，正色道：“如果孟公公真要谋害皇上，我绝对不会对孟公公手下留情！杀身成仁，舍身取义，为了仁义，必要时得牺牲生命，哪怕是至亲的生命！”
“舍生取义……”彩蝶喃喃念道，她似乎领悟了一些什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