箭越来越疾,越来越密,绛衣刚躲过几支,还没来得及松口气,转头便见一支飞羽直直地迎面而来,闪着寒光的箭头对准她的眉心,她吓得瞪大双眼,怕只要一眨便会去到另一个世界。
退无路,逃不及。正在这时,忽然眼前又是另一道寒光,在眼前一闪,“嘭”地一声,眼前那支羽箭顿时竟折成了两段。
“蹲下!”这时传来了一个声音,绛衣蓦然回过神来,应声音忙蹲下身子,飞箭一支支从她头上飞过。只觉身子微微颤抖,心悬而不定,向那落箭望去,断箭旁躺着一杖铜钱,那铜钱……是她的那个“同党”吗?还有刚才那一声提醒。
那人一身黑衣,脸蒙着黑纱,赤手空拳,身手敏捷地避开飞箭,这时楼下响起了一阵脚步声,看来已有守卫进入石楼中了。绛衣心里暗慌,箭越发的多了起来,不停地在头顶“呼,呼”而过,被箭击起的纸页乱风。
而那黑影却依然应付自如,他双手一挽,飞来的羽箭顿时被他抓在手中。恰巧楼下的侍卫正源源涌进,黑影将身一摆,手向涌入的侍卫一挥,那手中的箭脱手而出。一瞬间侍卫便纷纷扑倒在地,定眼一看,竟已经中箭。
绛衣愕然,皇宫内的羽林军个个皆非等闲之辈,但在这“黑影”面前,竟如同稚鸟一般,任苍鹰捕食。但门外的羽林军却仍然不停的涌入,个个都如猛虎出笼。
黑影陡然发出一声冷笑,眼睛落在绛衣的脸上。绛衣一怔,忙退了一步,这个人刚才虽然求了她,但是是敌是友却尚未分清。“黑影”猛地一闪,已到绛衣身边,绛衣想逃,但哪儿有逃跑的路。“黑影”将她一拉,架住她的手臂,拽着她向窗边走去。
这人要干什么?绛衣的心狂跳不止,他要跳下去吗?要拉她陪葬吗?她可有想……那人拉着她已跃然而起,她慌忙地闲上双眼,只觉脚下一空,等待身体重量的下坠。但是在脚悬空的一瞬间,却如同插上翅膀一般,没有下落,只有耳边急风吹过。这……绛衣慢慢地张开眼,自己竟浮在空中。
“快放箭,射下来。”脚下的侍卫大叫着。
绛衣一惊,伸手抓紧挟着自己的“黑影”,“黑影”似乎并不慌张,紧了紧抓住绛衣的手。石楼到内案馆的围墙,并不太远,眨眼间,“黑影”已落在围墙上,脚刚着力,又是一弹,身子再次纵然而起,一起一落间,身法之快,不及那些侍卫看清,竟已消失在黝黑的夜宫。
绛衣抬起头,黑纱下看不清那人的长相,但是唯有那一对眼睛,烁灼如映日,深邃如黑空,在浓长的睫毛下仿佛可摄人灵魂。“黑影”似乎注意到绛衣的目光,扬了扬眉。绛衣一愣,忙低下头。
跑了多久,已经不知道了,他要去哪儿,更不清楚。“你放开我!”绛衣回过神来,冷冷地命道。
“可是我救了你,你竟然这样对你的恩人。”那人浅浅一笑。
救她?如果不是他,她郦绛衣会成为箭靶,还差点送命吗?罢了,何必跟他争呢。“放手。”绛衣皱起眉,再次命道。
“好!”那人竟干脆地答道,声音一落,绛衣只觉那人手一放,身子便向下坠落,还没来得及作出反应,已重重一屁股坐在地上,不过好在不算太高。绛衣捂着痛处,站起身来,那“黑影”也轻飘飘地着了地,眼中透出一丝诡笑。
“你是什么人?竟敢夜闯皇宫?”绛衣怒气未消,指着那人问。“黑影”轻笑,向绛衣靠了一步,“姑娘不也一样吗?我们可是同党。”
绛衣一愣,姑娘?她这身打扮,他怎么知道她是位姑娘。莫不是刚才在天上……不由得一怵,雷霆大发:“谁跟你是一伙的?”
黑纱下仍能觉察到那张脸暗含笑意,“黑影”正要说话,突然只听远处传来些许声响,绛衣不觉,“黑影”却一怔,忙闭了口。那眉间的笑意顿消,额头一皱。沉默片刻,又回头向绛衣道:“我得走了,保重,后会有期。”
说完黑影一闪,不及眨眼便消失在眼中。保重?后会有期?可千万不要再见到这个倒霉的黑影。
没一会功夫,不远处便已转来一阵脚步声,整齐而急促。绛衣一怵,已听出那是羽林军列队而行的步伐声,难怪那“黑影”要逃,还说他是什么救命恩人,剩她一个在这等着羽林军的“宰杀”。
乘着羽林军没到,还是赶快逃吧。她忙转身,却已来不及,只听身后传来一个人的呼叫声:“什么人?站住!”
绛衣一愣,逃还是停?只怕再走一步,便又会变成箭靶?停下吧,至少她还有令牌作护身符。于是只得乖乖地停下脚步,慢慢地转过身子。羽林军惭近,绛衣抬起头笑道:“军爷,有什么事儿吗?”
这一抬头,忽然发现眼前羽林军中站着一个熟悉的身影。此时对方也发现了她,一瞬间脸上竟掠起些惊异。绛衣不觉,悬着的心顿时放了下来。又听先前那人问道:“你是什么人?这么晚了还在宫中乱走。”
那人边说边上下打量着绛衣,只怕多被他看两眼便会当他是刺客。没等绛衣回答,那个熟悉的身影便走了过来,对盘问那人道:“我认得他,他是后宫里的人。”
盘问的人仍有些疑惑,但似乎位居人下,不得不闭了嘴,走回了队伍。绛衣暗喜,抬头对眼前这人一笑,轻声叫了声:“哥。”
绛峰叹了口气,不理会她,反而正色问道:“这位公公,你可看来有什么可疑的人么?”
可疑的人?绛衣一愣,他指的不就是那个“黑影”和自己吗,难道要她自己揭穿自己吗?于是掩饰好内心的慌张答道:“回将军,奴才没见到过什么可疑的人?”绛峰点了点头,转身对身后的羽林队说:“你们先去东安门那边找找。”
羽林军领命而去,见一群人离去,两人同时松了口气。少顷,绛峰却皱起了眉头,眼中闪过一丝忧愁,“绛衣你没事儿?我还以为你……”
此时声音却顿住了。绛衣顿凄然,他一定是听郦竹山说起,说她已经死在宫里了。死,她不会这么早死掉的,有太多的事没有完成,她怎么可以死呢?
“我没事。”绛衣莞尔一笑,安慰他道。绛峰见她一幅大义凛然的样子,不由得一笑,顷刻释然,与她相对一笑。他这个妹妹,不管在什么地方,不管经历了什么,她永远是她,没人可以改变她,除了她自己。
半晌,绛衣忽地想起那刺客来,于是忙问:“哥,你刚才说的那个可疑人是怎么一回事啊?”
绛峰微微蹙起眉,“可能是晏南国的刺客!”说完绛峰不禁笑了笑,似安慰,似不以为然。绛衣一怔,晏南国,刺客?刺客怎么会去内案馆,虽疑惑却不敢多言,只与绛峰相一笑。
那个黑衣人是谁?为什么会救她?不管答案如何,这一惊魂之夜已过,一切都将恢复平静,但是那些本该解开的问题却仍然是一道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