荫风过处,绛衣顿时一寒,已入初夏,这庭中却有些阴冷,难道真是怨气太重。
绛衣一怵,忙摇了摇头,甩掉自己的胡思乱想,她怕自己再想便不敢进那屋里了。慢步向那道门走去,伸手在门上一触,顿时冰冷沁心,“吱”地一声。绛衣心底一凛,好刺鼻的药味,犹豫着仍然顺手关了门,房中顿时暗了下来,寒气更甚。
绛衣担起脚轻轻地向棺椟移去,竟微微地发觉自己的身子有些发抖。“不用怕,不用怕。”她定了定心,为自己打气道,走到棺椟正前,学着刚才那宫女的样子拜了一拜,“打扰亡灵切勿见怪,绛衣只是想看看而已,事情过后,绛衣一定焚香拜祭。”
绛衣说完走近棺椟前,定眼向棺内看去。那棺木中的女子确是碧乔,只是脸上泛着淡淡的桃红,比起生前更为润泽一般,仿佛马上便要睁眼活过来。散落的药草覆盖在死者的身体上,绛衣不免深吸了口气,却感到空气中的药味中仍夹杂着些腐味,又些让人作呕。
要翻看碧乔的尸体吗?她伸出手却又停在半空,不敢还是不知如何是好?半晌仍然将手收了回来,退了半步。这可怜的宫女,以为自己是遇到了明主,却不料……如今却还一件寿衣也没有,仍然披着一件皱巴巴如同水泡过的宫服,谁为她收尸,什么时候能入土为安。
绛衣轻叹,突然眉头一蹙,蓦然一个念头萦绕在头脑中。水泡过?水池,发疯的宫女,还有那些跳跃不停的锦鲤?顿时如有所悟,不由得轻笑,这绝非偶然。
“你这样盯着亡灵,她会怪罪的。”死寂般的屋子里突地响起一个让人发颤的声音。缓慢有如鬼魅,绛衣猛地怵愕失色,吓得退倒在地。只见门口不知什么时候多了一个影,却不知是人影,是鬼影。
“竟然害怕,就不该多管闲事。”声音越来越近,那影也越来越近。绛衣不由得向后移着,难道是碧乔的魂魄。那影更近了,就在她身前,天窗的光落在对方的脸上。一张稍显瘦削的脸庞,尖得不太真实的下巴,眼睛却灼灼有神,不是碧乔,似乎也不像是鬼。而且这人的样子……
“你,你是……”慌张中绛衣却已经让出这人来,她记得她那尖长的下巴,就是她,那日在御花园池中那个年长的宫女,只是对方今天换了一身青黑色绣花绸衣,原来她也是御籍馆的宫女。
年长宫女稍稍低头,似也认出绛衣来,淡淡一笑,却道:“我是御籍馆的大司籍金雁群。你不用给我行如此大礼,平身吧!”
绛衣一愣,谁跟她得大礼来着,忙从地上站起来。她定眼看看眼前这位大司籍,没想来她竟是宫中掌管部籍法令的女史,一脸的冷静沉着,却已对她另眼相看。
“这宫女是怎么死的?”绛衣不由得急问道,她料想这女史一定也跟她一样有所察觉。金雁群转头冷眼看了她一眼,便又回过头弯腰去牵起棺内的一张白布,一边将白布遮在死者的脸上,一面答道:“病死的,你应该比任何人都清楚。”
绛衣额头一蹙,听她的语气,她应是相当,清楚那天的情形,那为何她绛衣能察觉到的疑点,作为大司籍的金雁群却没有察觉到呢?或许……绛衣有些失望,暗笑道:“那为何在她脸上遮上白布,难道不是害怕她有怨气?”
金雁群回望了绛衣一眼,“凡是死在宫中的人都有这样的仪式,这是开国以来的惯例,没什么特别的意思。不过姑娘说的以白布盖住冤者的怨气,不让亡灵寻仇,也的确有这样的说法,但大多是在民间。”
看来这大司籍是咬定碧乔是病死的,绛衣横了她一眼,走到棺边对着棺椟中躺着的碧乔道:“碧乔,你真可怜,躺在这里,怎么没有人将你这身泡过水的衣服换掉了?也许你想给她们留点证据吧。”
金雁群默然地看着她,丝毫不露喜忧。绛衣转过身,又盯着金雁群笑道:“那如果碧乔真的犯了疯病,那一定是御花园那池水惹的。或许在那水中浸上一浸什么东西都会犯上这疯病,那池中的锦鲤也一样。”
“呵!呵,你的想像力很丰富啊。”金雁群嗤笑道,露出一幅不屑的表情,她的笑让那双眼睛拉得老长,那细长的眼缝中更显眼瞳的华光,挤出眼旁的细细纹脉。罢了,多说无益,绛衣也有自己的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