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了吗?已经在阎王殿了吗?但为什么还能感到有光,绛衣挣扎着睁开眼。
一帘黄纱映入眼帘,窗外斜光拂照,黄纱缦动如同闪射出金光,绛衣眼睛又些酸痛,伸手揉了揉。这种地方怎么可能是阎王殿,酒已醒,梦已断。
撑起身子,仔细一看,自己睡着那张床椽,床头雕的全是蟠龙。这样的黄纱,这样的雕饰分明就是皇上住的地方。那些蟠龙,有的冷眼定目,有的睚眦而视。她一愣,这些表情跟他倒很像,不由得觉得有些好笑,
这时门外忽然传脚步声,绛衣一怔,这个房间除了他不会有别人,于是慌忙地重新躺下,闭上眼。除了轻微的脚步声,没有一点响动,绛衣却清楚地感到那人正走近,掀开纱帐,接着床动了一动,应该是坐在了床边。她继续假装着,但越发的不自在,想向里挪动,可又怕被他发现自己是在装睡。
“我不会见意你在朕的寝宫中过一晚的。”床边响起一个声音。绛衣愕然,在这儿过一晚,那不就等同于侍寝吗。她忙睁开眼,迎上那对闪烁的双眼。烨泽冷冷地一笑,“反应倒挺快的。”
绛衣坐起身向里移了一移,他为什么没有毒死她,她暗笑,其实她心里早有答案。烨泽的笑她没在其它地方见过,他吝啬他的笑,即便是这种冷得冻心的,也不曾有过。
但她受不起这张笑脸,更何况这样的笑也许只对他而显现。但是却又忍不出这再看上一眼。这笑与他的冷冰,就像他的名字一样,原本水火不容却又和谐得让人舒服,只怕这世上只有他才能受得住这样的水火相挣。
烨泽仍她的眼睛在他脸上逗留,不再说她的无礼。见她微微肿起的面颊,不禁皱了皱眉,好一个狠心的爹。
“痛吗?”他伸出手,想去触她的脸颊,绛衣一缩,向右躲过,忙答道:“不痛!”她可不须要别人的可怜。他的手停在她面前,脸上似嘲似讽的笑也僵硬住,眨眼间成了怒意。
绛衣心里暗暗叫苦,她可不想试验他的忍耐力。但烨泽脸上的怒气很快却又消散了,虽然不再有笑,可那表情不再让她感到冰冷,不由得舒了口气。
“你不问朕为什么不杀你。”烨泽一边收回手一边问。
绛衣一愣,她不问,因为心里了答案,冥冥之中有个人在守护着她,那个今早在她梦中出现的史画云,这便是史画云所说的交换条件吗?她保住她,但她也要代她照顾他们,那个他们难道还包括面前这个至高无尚的皇帝?
不!她不须要史画云的保护,更不会承诺什么交换条件。绛衣微拢起双眉,答道:“是因为史画云。”
史画云,这个别人从不敢提起的名字,在她口中总是这么轻易而出,他要割掉她的舌头吗?绛衣偷偷瞄了眼他的脸,咦,黑着一张脸,唯一有光的便是那双眼睛,含着吓人的火光,还有丝丝凶光。她早料到,他会是这样的表情,要杀了她吗,她不会怕。
烨泽压住心里的火,“别以为朕不知道你昨天去了哪里?她跟你说了些什么?”
绛衣心里微颤,原来他知道她去了哪儿,他监视她,心里不免有些生气,还有些不服,“她什么也没告诉我。”
烨泽冷嘲,“那你知道些什么?还是你想知道些什么?”
是,她是想知道,但他会告诉她吗?必定不会。“我只知道你忘不掉她,正因为如此你也忘不了绘烟,正因为如此你才不杀我。”
烨泽身子微微一震,他从不承认,也没人敢提起,她怎敢这样说,她又凭什么这样说?她什么都不知道。压制在内心的怒气瞬间上涨,她以为他不会杀她吗?绛衣并不以为他不会杀她,她微微有些害怕,这种等死的感觉让她颤抖。她见他猛地站起身,一句话也没说,眼中的杀意瞬间就会把她吞噬。他走到床边,嗖地抽出悬在床柱上的长剑。
绛衣一怵,却强撑着身子不向后缩,那剑眨眼间便已倚到她面前。寒光忽闪,绛衣来不及闭眼,剑落在她的脖子上,沁入一阵冰凉,是把好剑,她能感到剑中暗含的杀气,它等待着饮她的血。她微微抬眼,撞上烨泽的眼睛,那眼中饱含千百般辨不出的丝绪,他似乎停住了剑,若只须一横,她便会成为他的剑下亡魂。
还在等什么,他皱起的双眉,看似永远展不开。越等她的思绪却越乱,人死之前都会回忆起生前的一些事。
“偏偏画云死在他怀里,他想救她却又无力回天,那种痛是撕心裂肺的……切肤之痛,他的伤口比我还要痛。”
绛衣一愕,她理了理思绪,这个时候为什么头脑中会萦绕着绘烟的话。没及多想,便只见他将剑一拔,骤然颈上一丝刺痛,那剑闪烁着嗜血后的银光。这样的刺痛不足以致她于死地,剑再一次近迫她的颈项,这点血腥怎么能满足它。绛衣无力抵抗,不愿抵抗,微微迎上,轻闭双眼。
烨泽暗叹了口气,再好的剑也不会让她向他让步。她跟画云不同,画云会向他求饶,而她不会。画云的笑,画云的泪为他而现,但她的笑她的泪只为自己而现。画云是他的,但她是她自己的。他不可能把她当作画云,早在第一次见她,他便知道这个女子与画云只是几分神似,她从来都不是画云的影子。烨泽向后退了一步,收回剑。
绛衣一怔,即使闭着眼也察觉到,那一屋子的紧张气氛也已退去,死里逃生?她张开眼,他的剑已经入鞘,“记住,你的命是朕的,朕会随时取回的。”他的语气似乎已消了愤意,又换作了一如常态的冷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