朔元王朝,后宫之内共设六局、十二馆。六局有:尚疏局,掌管皇后及闺阁禀赐。下设御籍馆,掌管图籍法规,人事分配,纠察宣奏;御琮馆,掌管琮玺器玩。尚仪局,掌管礼仪教学。下设御乐馆,掌管音律之事;御赞馆掌管导引内外命妇朝见。尚服局,掌服章宝藏。下设御饰馆,掌簪珥花饰;御沐馆三人,掌管巾栉浴沐。尚食局,掌管进膳先尝。下设御医馆,掌管方药问医;御膳馆,掌管樽物器皿食膳。尚寝局,掌馆帷帐床褥。下设御筵馆,掌管铺设洒扫;御执馆,掌管扇伞灯烛。尚工局,掌管营造百役。下设御制馆,掌管衣服裁缝;御会馆,掌管财帛、物资出入。
“御乐馆”是专管皇宫音律、曲乐之事,最高官职为大司乐,下面还有两名司乐,至下又有,歌舞总教习和总指挥的乐师,乐工总监督的大胥,掌管乐器的制造、修理和调律的典同等等。由于馆中司乐、乐师均是男子,所以才设在后宫之外,但仍属六馆之一,也仍属六局之一的尚仪局所掌管。除御乐馆外,还有御医馆也因医宫多为男子,设在后宫之外,其余数馆都设于后宫这内。虽然这这两馆设在后宫之外,但与内案馆不同,内案馆不属于后宫内的机构,专管皇上诏书和大臣奏折备档,以及宫中大小史料。
绛衣停在馆门前抬头张望,殿宇中屹立着一座石塔特别显眼。小伶子转过头,见她目光落在那石塔上便道:“那是内案馆,是皇宫的禁地。姐姐,别看了,我们进去吧!”
绛衣回头微微一笑,跟着小伶子走进御乐馆内。馆内出乎意料,竟没有丝竹管弦之声,静得惊人,也无人走动。这时忽然堂内转出两下琴声,恰似泉水轻溅。两声过后,一簇弦音又至耳旁,正如瀑流低泄,实乃天籁。小伶子不由得一笑,朝内走去,绛衣也放轻了脚步。转入内,是一个偌大的露台,台边置着各色乐器。绛衣无暇细数,不自觉地已向琴音传来的方向望去。
露台边,屏风前一个男子席坐在地,青丝低垂,藕色丝衣上用墨绘着些绿竹。他低头抚琴,眉头微皱,随着琴音有些颤动,但又神态怡然。琴音飘荡,一曲过后,音悬在空,不绝于耳。两人愣在台边,弹琴者抬起头来,顿时一怔,许是太认真,竟没发觉有人走进。
“魏公子的琴音真是太动听了。”小伶子拍手笑道,眼中绽放出光彩。
魏公子?绛衣一怔,小伶子口中这位公子想必就是闻名遐迩的魏央。他名声在外,但是真正听过他的曲子的人却少之又少,对他的名声更多的却是怀疑。魏央莞尔一笑,也不说话,却转头看了眼绛衣。只在那一眼,竟突然一愣。小伶子见他露出惊愕之色,便问:“魏公子见过绛衣姐姐吗?”
“绛衣?”魏央微蹙起额头,接着对绛衣摇了摇头。绛衣与他相对一笑,“魏公子的曲子真是天外之音。”看来世人对他的怀疑真是多此一举。
“是吗?”魏央的脸意更深却稍稍显出嘲讽之意,“那绛衣姑娘可知它好在何处?”
绛衣抬了抬眉,好与不好实在一念之间,但是听过的人知道它的好,却没几个人说得出好在哪里。看来这位魏乐师认为她也是这类随声符合之人,一方面想讥讽她,另一方面也想考考她。绛衣定眼真视那约带英气的双眼,那是这人身上唯一不那么孤寂的东西,她慢慢地说道:“魏公子奏的曲子,清雅爽利,奏得好曲亦好。”
魏央对她的答案似乎并不满意,这些话他可说听了不下百遍,不禁轻笑了一声。绛衣不觉嘴角一弯,看来想唬弄过关是不行了,于是提声又道:“但公子的曲子,之所以让天下乐师望尘莫及还在于,曲能动情。”
“何为曲能动情?”魏央笑问。
绛衣继续说:“情,存于人心。动情之人或许自己并不尽知自己的内心之情,但公子的曲子却能撩动人的内心情愫,让人情出于心,现于外。”
绛衣顿了顿,不再说下去反而转头问小伶子:“小伶子,你听了公子的琴,觉得怎样?”
“公子的琴声如同春枝莺啼,让人忘忧忘愁。”小伶子答道。
绛衣嫣然一笑,“小伶子听到的是喜在梢头啊,所以开心的人听到的是欣喜。自然,忧愁的人听到的是愁思,闲静的人听到的是闲适,淡泊的人听到的是淡定。”
绛衣的话音渐落,在场的两人却不知她心中的话只说了一半,而另一半。绛衣想起来不由得有些担心。魏央早已收起了嘴角的嘲讽,换作了恬淡的笑意,没想到她竟是第一个道出曲中真谛的人,只是……知音人的共鸣是建立在共同的情怀上的,像他与小伶子都是懂乐之人,但是却不能成为知音。然而,这个绛衣,一个普通的宫女难道也跟他一样吗?
“那绛衣姑娘听了在下的琴,觉得怎样呢?”魏央不由得脱口问道。
她的感觉?绛衣心里凛然,她几乎忘了她也有感觉,但是那种感觉……,竟是淡淡的忧伤,她听到的不应该是与小伶子一样的欣喜吗?她抬起头,与魏央四目相接,那双眼睛里难道不也是充盈着忧伤吗?“那公子听了自己的琴,觉得怎样呢?”
魏央一愕,竟不自主地笑起来,她想让他怎么回答,看来这宫女不仅懂乐,而且懂得人心。
“哈哈哈……。”外堂这时传来一个爽朗的笑声,“哪儿来的丫头竟让我们的大乐师一展笑脸啊?”笑声一过,从外走进一个人,小伶子迅速地奔过去扑到来人的身上,大叫着:“大司乐师傅。”
咦,原来这人就是大司乐。绛衣转头看去,不禁一惊,没想到御乐馆的大司乐竟然是一个身材壮实的汉子,而且脸上还留着些胡茬,这样子倒像个武官,只有身上那身素淡的薄衣才让他多了几分雅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