凄清夜,凄轻乐。绛衣只是移动着脚步,却走到了翠烟园。园门关不住满园的琵琶声,院外的守卫听到乐音也伤怀非常。这一夜只有琵琶声与她作伴,晨风园中的一切都与自己无关。这一夜,青罗不再是她的青罗,那块玉珏也不再属于她,她叹了口气,这就是所谓命吗?她该相信这所谓的命数吗?在宫中终老一身,还是成为宫庭争斗的牺牲品?紫云观的那一卦会是怎样的结果?算了,就让一切都顺其自然吧!
“姐姐,你还好吗?”绛衣望着翠烟园,不由得问。
“她不会好的!”身后竟有人答话,冰凉而稍带讽刺的话语。
绛衣转过头,对着站在不远处的碧云。她又跟踪她,目的何在?碧云的眼中透出一丝怨恨之色,直盯着竹林深处的翠烟园。对于这个不苟言笑的宫女,绛衣该有什么样的态度,她感受得到碧云对自己的关心,那种关心绝非假意。但是,有时的她却让人感到邪恶,那眼中的无情与冷漠,到底哪个是真的她。
“这样的禁锢比死还要难受。”
碧云嗤笑,“也许比冷宫好!”
冷宫?碧云的话越发的让人发寒,她说这话是什么意思?绘烟这样的与世无争,难道该有这样悲惨的下场吗?“你什么意思?”绛衣按奈不住心中的不平,语气有些重。
碧云却换了张脸似的,微微一笑,“没什么意思,只是想说,这宫庭之中,千万别相信人的笑脸,那也许是最可怕的。”
笑脸?绛衣不由得自笑,也许在别人心中自己的笑也一样的可怕。没有人会相信别人,没有人值得别人相信,这就是宫庭,每时每刻都上演着没有刀光的血腥战争。绘烟也许只是战败者之一,而青罗呢?在成百上千的敌人中,她会是战胜者还是战败者。或许宫中所有人都不相信那些笑脸,但是她有会,她郦绛衣不会做这样的人,烛光中绘烟那纯净的笑,每次都让她想到世外观音。
绛衣回过神,眼看碧云已经走远。她不知道碧云这话的意思,是提醒,还是暗示?但是她知道一件事,碧云认识绘烟,也许更多。“你知道园中那位娘娘?”绛衣低声嚷着。碧云远去的脚步稍稍一顿,又迈开的脚步。林中仍只有琵琶声在不停的回响,忽然只听“啪”的一声弦断之声,乐音顿时停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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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夜风急,吹散多少繁花。世人只恨夜风无情,却难看到花无终日好,三春过后,繁花尽去。管沁心对这一园的落花有些恼怒,“这一园的残花败柳。”她打了一个哈欠,残春的午后最是催人倦,管沁心倦怠着双眼,走进室寝。绛衣落得轻闲,兜了一裙的落花,出了于飞宫,这午后似乎异常宁静。她走到御河旁将花向河中一洒,花瓣四散,随着流水而去。宫中百花犹如宫人一般,只能在宫中开花败落,只有这御河通向禁宫之外,就让它随流水而去,寄河水而往吧!
“姐姐好兴致啊!”忽然身后传来一个声音。绛衣回头,身后不知什么时候站了一个长得极其漂亮的小太监,唇红齿白,桃花粉面。看似十二、三岁,那身太监在他身上有些不太合身。
“小公公,有什么事吗?”绛衣一边打量着他,一边问。他这么小的年纪,就……,绛衣投去怜悯的目光,但是那双圆圆的大眼睛里却是一眶的天真,还有春光般的笑脸,“他们都叫我小伶子。”
小伶子的一笑,让绛衣心里一触,难道这也是碧云所说的不可信的笑吗?忘了宫中的争斗与烦恼,也对小伶子一笑,“我叫绛衣。”
“我知道,郦绛衣。”小伶子的声音很悦耳,铜铃一般“叮咚”作响,没了其他太监的矫揉。
绛衣一怔,“认识我。”她不记得在哪儿见过他,也许她身上某些东西让她大名鼎鼎吧。
“是啊因为你的勇气,你是唯一一个敢顶撞他的人。”小伶子走到绛衣身边,压低声音说。
他,是指的烨泽吧。她也不知道自己是哪儿来的胆子,但每一次过了才知道害怕,怕了却总还要去做。两人说话间,远处走来一个人,绛衣瞟见是周关立,看到这个人不由得让她想到另一个人,原本好好的心情却被这个身影打乱,眼不见心不烦,还是早走为妙。绛衣还没来得及移步,已被周关立看见,只听他忙叫道:“绛衣,我正找你呢。”
绛衣不得不停下逃走的念头,对周关立勉强一笑,“周总管要找沁妃娘娘吗?我马上去于飞宫通报。”
“不,不,我就找你。”周关立已走到两人面前,他对绛衣说着话,眼睛注意到绛衣身边还站着一个小太监。小伶子也不跟周关立行礼,却几乎将头埋进了颈窝里。周关立不由得皱了皱眉,哪儿来的这么没规矩的奴才。他稍稍低头,在小伶子脸上一扫,身子不禁一颤。小伶见没躲过周关立的眼睛,抬头对周关立一阵痴笑,才行了个礼:“周总管好啊!奴才还有事儿,先告退了。”
周关立一怔,欲言又止。等周关立回过头来,绛衣才问:“周总管认识小伶子吗?”
“小伶子?不认识。”那张脸上早已回复了平静,看不出一丝的表情。他顿了一顿又说,“你的那块玉……”周关立话说三分,又停了下。
“玉?”绛衣头脑中“嗡”的一响,玉怎么样了?“怎么了?”她不禁追问。
周关立瞟了眼绛衣,只见她的脸色一阵煞白,忙笑着说:“你不用担心,如果想要回你的玉,今晚酉时到上元宫西暖阁来,你自然会找到你要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