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的无语,扰得沁雪心头烦乱如麻,她费尽心机也不能够由康熙口中得到有关罗文瑜案件的只言片语。忧郁了一夜不能入眠,却又不得不拖着疲惫不堪的身子继续着第二日的当值。
“沁雪姐姐,”一个小宫女一路奔来,一路大声地唤着正往御书房方向走去的沁雪,“沁雪姐姐,太皇太后让我来请您过去。”
沁雪寻着呼声止步观看,满腹心思的面上带起极不自然的笑容,“有事吗?”
“我也不知道呀,只是太皇太后让我来找您,我就来了。”
沁雪其实无心细想,这几日里,她满脑子装得都是罗文瑜的事情,即便踏入慈宁宫那暖香盈绕的内堂,她的心却仍旧还在吏部那冰冷寒湿的大狱中游走。
……
“太皇太后,”一进屋,她便习惯的用以往的语气向庄妃问安,“奴婢给您请安了。”
“哈哈,瞧,咱们的沁丫头来了。”庄妃笑着让苏麻喇姑扶起沁雪,“你可是有些日子不来瞧我这个老太婆啦,怎么?是嫌我这个老太婆烦人了不成?”
“奴婢不敢,这些日子乾清宫里事烦,奴婢一直不曾得空来给您老人家请安,您可千万别怪罪。”沁雪费尽心力挤出一丝笑容。
庄妃笑盈盈地拉过沁雪,脸上挂着一如既往的慈祥和善,“苏麻喇姑,去把我昨儿说好了要给沁丫头的东西拿过来。”苏麻喇姑答应一声,转身由旁边的锦盒内取出一包东西递到庄妃跟前。
这是由一方江南进贡的丝绢绣帕包裹的十分端整的东西,猜不出内里究竟裹着何物,只是单从包裹它的绢帕的质素,便能看出内里的物件必定十分珍贵。庄妃慢慢的一点一点小心翼翼的掀开面上的丝绢绣帕,她轻柔而缓慢的动作,仿佛手中托着的是一个无价之宝。而沁雪的心头也因此泛起了一丝言不明、道不清的忐忑和疑虑,一种莫名的挥之不去的担忧不自觉的盘上心间。
“丫头,这是皇祖母送给你的。”当一只精美无比的用大颗的东珠镶嵌着的金葵花发簪出现在沁雪眼前时,庄妃轻捻起发簪的柄端,将它插在了沁雪的髻子上。“这是我出嫁的时候,我的额娘送给我的嫁妆,比不得现如今这皇宫之中的珠宝首饰来的贵重,却有着它十分与众不同的价值和意义。”
沁雪顿时意外的不知所措,伸手便要摘下那只葵花发簪,“太皇太后,这,您这是,奴婢断不敢领受。”
“傻丫头,有什么不敢领受的,这是皇祖母送给你的嫁妆。”庄妃拦下沁雪正要往下摘取发簪的手,仍旧兴致勃勃的说着,“你虽只是个宫女,但自皇祖母见了你之后便一直喜欢的要紧,皇祖母也早已当你如自家孙女儿一般的对待,有时候对你要求的确严谨了些,也无非都是为了你着想。你此番出格,皇祖母必定是要为你好好的操持一番,我都已经想好了,到时候让皇上给你封个和硕公主,再挑选几个标志干练的宫女陪嫁过去,总归要让你风风光光、体体面面的嫁出去才好。”
什么?沁雪心头顿时翻腾起万千波澜,庄妃话中之意实在让她困惑不解。封什么和硕公主?什么风光体面的嫁出去?这......?千头万绪在她脑海中盘旋不下,一时间神智恍惚的犹如痴呆了一般。
“太皇太后,”终于,她守定了心神,虽然仍旧无力,却是十分地坚定而毫不畏缩,“请恕奴婢愚钝,奴婢实在不能明白您话中之意。奴婢十分想知道,您方才所说的‘出嫁’究竟所指何意?!”不知道为什么,她心中似乎少了几分顾忌,由庄妃身边站起身子,语气中透着清冷的愤愤之意,双目端重的凝视着面前这个从来让人琢磨不透的女人。
沁雪的心力原本就为罗文瑜的事情憔悴不已,此刻听了庄妃这毫无由来却显然早有准备的话,更是有些心神不定。她仿若一个被遗弃在荒岛之人,只看见眼前一片漫无边际的汪洋,却不知道汪洋的那头等待她的究竟是什么,更不知道是否会有,那怕只是一叶扁舟也许都能让飘渺无依的她感到一丝宽慰。
庄妃面上有意带起惊讶之色,回眸瞧了瞧立在她身后的苏麻喇姑,而后手指着沁雪仍旧盈盈笑道:“苏麻喇姑呀,你瞧瞧,咱们沁丫头果然是长出息长能耐了,居然同咱们也摆起迷阵来了。”
“太皇太后,奴婢不是同您摆什么迷阵,奴婢果然不明究里,还请太皇太后您明示!”未及庄妃将话说完,沁雪便毫不客气的抢过话题。
“这……”一切的迟疑和犹豫都只庄妃故弄玄虚的表现,她敛起笑容端起庄重肃目的仪态,悠悠然的说道,“这怎么可能呢?玄烨难道没有同你提过此事?这可是两日前便定下的事情,察珲多尔济已经到京城有些时日了,他可是兴奋不已的哦!昨儿就差人来回话,说明儿一早还要进宫来领旨谢恩的!”
无异于一个晴天霹雳在沁雪的头顶间轰鸣作响,她接连着往后倒退数步,双腿在转瞬间如失去知觉般几乎瘫软。察珲多尔济,这个令她闻而生畏的名字又一次出现在她的耳畔,她原本以为早已逝去的噩梦再一次扑面而来。他们要将她嫁给这样一个可怕粗暴的男人?为什么?为什么他数日来都不曾对她提及过此事?难道那日暖阁中所说之事他们已经全然忘怀?想想几日来他对她冷若冰霜的态度,一切的因果缘由都仿佛了然于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