沁雪神情定若的正视着康熙,从他的眼神中她仿佛看到了一切,仿佛知道自己可能将要面对的究竟是什么。
“皇上要奴婢答应什么?”
“你必须答应朕,进去之后不论看到什么,朕都不容许你太过伤心,甚至于自责!”
沁雪正视着他的双眸,轻缓而认真的点着头。“皇上,奴婢答应您。”
“好吧,那咱们就进去吧。”康熙携起沁雪之手,紧紧的攥在掌中,一前一后迈进了营帐。
福全正焦急的挨在凌芳越来越冰冷的身体旁边,御医紧张的帮凌芳把着脉。门口的侍卫见康熙进来正要行礼,却被康熙用手势制止。他将沁雪紧紧拉在自己的身边,附耳轻言道:“先不要打扰御医诊脉,待他们看完了再问情形不迟。”
沁雪会意的点着头,安安静静的紧挨着康熙站住,心头却止不住的烦乱、担忧。
御医不过把了把脉便不再继续下去,他哈着腰向福全回话,“王爷,凌芳姑娘胸肋碎裂,心肺俱损,已然不中用了,备办身后事吧。”
“什么?你说什么?”福全揪住御医正待发作,已被康熙看出他狂燥的心绪,连忙上前接过话来,“李爱卿,你下去吧,这儿没你的事儿了。”
御医如遇到天降救星一般,应声喏着慌乱的跑了出去。
“二哥,你该收敛一下性情才是,不要总是一时不顺,便随手寻人来出气!”康熙的神色十分严肃,显然刚才福全对御医的态度让他十分的不满。可他并没有继续责怪福全,而是转身唤过仍旧立在帐门口处的沁雪。
沁雪轻抚着凌芳已失去血色的面颊,轻声的呼唤着她的名字,努力的控制着心头的情感,而泪水却仍旧一滴滴的落上凌芳沾满血渍的衣裳。
早已没有了生气的凌芳听到沁雪轻声的呼唤,竟奇迹般展开了沉重的双眼,抖动着她完全无力的手指想要握住沁雪正覆在她面上的纤柔玉指。“雪姐姐…,求你,别怪我…,我…,我知道…,知道自己错了。求你,原…原谅我,好吗?”她强撑起力气,断断续续的说着。
“傻丫头,雪姐姐从来就没有怪过你,你永远都是姐姐的好妹子。”
“姐姐…说的当真吗?姐姐当真…当真不怪凌芳吗?”
嗯,沁雪强忍住在眼眶回旋的泪珠,轻轻的点了点头。
哈…,凌芳长长的叹了口气,面上挂起沁雪已许久不曾见过的纯真无比的笑容,缓缓地滑下握住沁雪的手,慢慢的将眼前的一切永远的收入她闭合起的双眸中。
康熙走上前去,轻柔的握住沁雪的肩头,唯恐她会过度的伤感。却不曾想到,她的情绪竟是出乎意料的平静。她继续轻抚着凌芳已渐渐冰冷下去的面颊,眼中不再有泪,语气平缓的说道,“凌芳,姐姐今生对你不住,待来世,姐姐必定要偿还与你,你在泉下,切不可将姐姐忘却了啊。”
康熙搂起她略略僵硬的身子,担心她刚刚回复的身体,会因为过度的悲伤而再次受创。“沁儿,死者已去,生者何堪,不要太难过了。凌芳在临死之前,能明白自己的过错也不妄你对她的一场疼爱。”
“皇上,奴婢没事。”她伸手想要拭去泪珠,却惊讶的发现自己的眼中竟然无泪,“人终归一死,她这一去,未必不是一种解脱。今生的债来世偿还,前世的孽今生来补,一切都只是因果缘由罢了。”她的话是如此轻绵的由口中飘出,却不知为何深深的震动着康熙的心。
又是一日的折腾,凌芳的一缕芳魂终于留在了荒茫的草原之上。夜晚时分,玉漱更是使出了浑身的解术,整夜的逗着沁雪的欢心。
第二日,天刚蒙蒙亮,玉漱便一咕噜从床上起身,忙着张罗下人给沁雪打来了洗漱用的清水,嘴里仿佛擦了蜜糖似的唤着沁雪。“沁儿姐姐,你今天的精神可真是好的多了!这样多好、多漂亮啊!不要成日里总是伤心难过,会很容易变老的。我阿玛说了,女人老了可就没有男人要了!”她笑嘻嘻的帮着沁雪盘着脑后的发髻子,口中还不停的唠叨着。
沁雪被她扰得笑出声来,“我若果真没人要时,待你出格了,带上我同去,到你的额父府中侍候你去,如何?”
“呸呸呸!胡说些什么呢?姐姐这么好这么可人,怎么会没有人要呢?单只三哥哥和二哥哥便已经为你争的‘口破血流’了,不知道让多少人羡慕呢!”
玉漱天真无邪的话,让沁雪心中又是微微一酸。难道,这果真是件值得羡慕的事儿吗?她这一身的是非恩怨,不都是因此而来的吗?她慢慢的挽起一头乌黑的秀发,眼光中闪起忧郁的神采。
“沁儿,今儿如何了?要不要出去逛逛?”康熙迈进了她的帐篷。
玉漱可劲的点着头,“好了,好了。三哥哥你瞧,沁儿姐姐面色多好啊!这可都是我的功劳呢,你打算怎么谢我呀?”
沁雪从椅子上缓缓起身,刚要行礼,已被康熙拦住,“没外人,就不要这么多礼数了。若是好些了,朕陪你出去走走,松散松散心情,如何?”沁雪微微点头依允着,她娇柔盈弱的模样,让康熙忍不住将她揽入怀中。
若是换了旁人早就识趣的躲开了,偏巧玉漱虽春心已萌,却仍是不知风情。她撅起小嘴撒娇发嗔,“喂!没有人疼我的吗?我也要你抱呢!”说着话,一头便往康熙怀里扎去。
“傻丫头!”康熙笑着,用手指轻轻勾了勾玉漱玲珑的小鼻子,“你们装扮装扮,朕让人去备马,一会叫他们来唤你们。”
“哎,三哥哥,别忘了叫上宜嫔,我还没有同她比试过呢!”
“知道啦!”
“啊!终于可以出去玩啦!这两天都快要把我给闷死啦!”玉漱看着康熙走出去,一蹦三尺高,拉着沁雪的手跳着说道,“前两日,常宁都陪着我去练习射猎呢,我就不信我会输给宜嫔。”
风儿轻柔的拂过开始凋零的树叶,草儿娇羞的吻着略显枯黄的灌木。几个人放下数日来一直沉重的心情,跨着马儿一路谈笑风声。离猎场尚有数十米之遥,玉漱和宜嫔便已按捺不住,相约甩鞭策马比试去了,常宁自然是不离玉漱左右的跟了过去,独独留下福全跟在康熙和沁雪的马儿后面,由始至终默不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