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说察珲多尔济和哲卜尊丹,他们一路慢步走来,眼见着距离康熙的营帐越来越近,却没有一个侍卫出面阻拦。
奇怪,这些个侍卫难道都是摆设的吗?怎么见了陌生人进入营地,竟无一人过来盘问呢?察珲多尔济心中的疑虑由然而生。
就在他们距康熙的营帐不过数步之遥时,一个漂亮的宫女出现在他们的眼前。
“喂!你们是什么人哪?怎么跑到这儿来了?你们知道前面是什么地方吗?胆敢在此乱闯,你们是活腻味了怎么着?”芷馨不明白,为什么每次遇上这种累人的事情,沁雪总会想到让她帮忙。
哲卜尊丹冷不防芷馨的出现,连忙拦到察珲多尔济面前,挡住了芷馨的视线,“喔!我们是蒙古旗的,出来散散步。没瞧见有人拦着我们,我们就没太介意。”
“蒙古旗的?哪个蒙古旗?没人告诉你们这里是清军的驻地吗?你们怎么胆敢擅自闯入呢?”芷馨没好气的一句接着一句的问道。
哲卜尊丹哪里被人这样责难过,被她问的失了耐性,口气一下子变得十分地强硬,“我不是说过了吗!我们散着步没留意进入了你们的驻地,再说你们这儿这么多侍卫杵着,也没见什么人上来拦阻我们啊!我们怎么知道这儿不能进啊!”
芷馨向来不与人争执,今儿为了沁雪,她可是破天荒的头一遭。被哲卜尊丹一通抢白,顿时不知该如何继续下去,好在沁雪懒洋洋地声音从她的身后传了过来,“什么事儿这么吵啊?不知道万岁爷的病还没大好吗?这么闹,若是惊了圣驾,你们吃罪的起吗?”
察珲多尔济的视线透过哲卜尊丹的肩头,阴冷的目光落到正朝着他们走过来的沁雪身上,眼神中瞬时闪过冰晶般的光芒。这个姑娘身上散发出的与众不同的气质,竟是他从来未曾遇见过的。
沁雪没有注意到哲卜尊丹身后的人,她故作懒散的姿态,走到芷馨身边缓缓言道:“芷馨,他们是什么人?你不进去侍候万岁爷吃药,却在这儿同他们唠叨什么呢?”
芷馨正为自已的口拙舌笨犯难,瞧着沁雪及时出来为自己解围,心底里说不出的欢愉,面上却有意带起怒气,“他们说,他们是蒙古旗的,也不知是哪一旗的。实在是两个不知道规矩的家伙,不声不响地竟走到万岁爷的帐前来了!”
“嗯,我当是什么事儿呢。你快进去侍候吧,这儿让我来处置好了。”芷馨十分不喜欢眼前这两个一脸傲慢的男人,恨不能早些折回帐中,好不容易和沁雪一唱一和的搭完了腔。一听到沁雪这话,竟二话不说,转身就溜入了帐内。
沁雪浅浅而笑,慢悠悠的上下打量了他们一番,“二位,你们还不走吗?若再不走,等着侍卫过来拿人时,我可就管不了啦!”
“哼!你们的守卫也知道拿人吗?”察珲多尔济推开哲卜尊丹,将身显在沁雪面前,“我倒是觉得,他们和一根根木头没什么大分别。”
沁雪这才注意到面前的这个高大英武的男人,从他的眼神之中,透出的阴冷的寒气让她不禁想要退避。可是,让这两个男人老老实实而又丝毫不察底细地知难而退,是康熙交给她的任务。即便此刻,她十分不情愿面对眼前的这个人,但是她却不能如芷馨那般一走了之,她不得不硬起头皮,应付着这两个浑身弥漫着野性和杀气的男人。
“你们还当真以为他们都是‘木头’吗?要不是方才芷馨丫头及时阻拦住你们,这会子,你们只怕已经到阴间和阎王爷理论去了!这样吧,你们倘若不信,就只管再往前迈几步来试试!”
咯咯咯,沁雪用笑声压制住内心的不安,可是却振荡了察珲多尔济的胸怀。从未有一个女子能在他的面前如此坦然不惧,即便是那些跨马弯刀的男人,面对他与生俱来的冷酷和霸气也会战战兢兢、坐立不安。
哲卜尊丹听到沁雪的话,一团怒火蹿上心头。他刚想冲上前去,却被察珲多尔济一把拉了回来。“我们走!”只听到察珲多尔济冷冷的从嗓子眼里挤出三个字,显然是带着十分地不情愿。可是,他却不容哲卜尊丹反驳,拉着他的手臂离开了清军的驻地。
“哥,我们为什么要走啊?”哲卜尊丹十分不解的问道。
“你不觉得那个女子冷静地过头了吗?”沁雪的笑声不断地在察珲多尔济的耳畔回荡着,她的身影有如神魂般,在他的脑海中挥之不去。
“你是说,康熙的营帐周围可能有埋伏?”哲卜尊丹略带着惊讶的神情看着他的哥哥,“不可能的,咱们征战多年,若是果真有埋伏,咱们怎么可能看不出来呢?”
察珲多尔济没有说话,只是默默地往回走着。如果确如哲卜尊丹所说,那么这个女子的胆气着实让他敬服。而且,更是意味着,康熙对他的一举一动根本了如指掌,他很有可能已经知道了自己的身份。想到这里,不由得察珲多尔济打了个寒颤。那日,他留意到的那个侍卫,究竟是不是康熙?或者,果真如哲卜尊丹所言,‘福全’其实就是康熙?他低着头一味的沉思着,可是,沁雪的身影却不停地打断着他早已纷乱的思绪。
可恶!察珲多尔济由心底发出一声沉闷的怒吼。
在他们的身后,沁雪望着二人渐渐远去的身影,深深的舒了口气。
“沁雪,你还真行,他们真的走啦。”在帐内一直悄悄观望着的芷馨,轻轻走到沁雪的身旁。
“唉,你是不知道,我这心里有多紧张呢!你可倒好,拍拍屁股就走人了,扔下我一个人在这儿唱独角戏。”
呵呵呵,芷馨盈盈而笑,挽着沁雪的手臂朝着帐内走去,“快进去吧,里面可有人等的心急了。”帐内,正陪着康熙对弈的福全,早已毫无心思的胡乱摆弄着手下的棋子。见沁雪进来,立时就从坐椅上站了起来,“如何?他们没怎么样吧?”
“哎,二哥,咱们的棋还没下完呢!”康熙认真地看着福全,“他们自然是走了,若不走,沁丫头能进来吗?快坐下,认真一点下棋好不好!”
沁雪莞尔一笑,“王爷,您安心的陪万岁下棋吧,奴婢下去安排一些点心给你们。”
“我们不饿!沁雪,你歇着吧,不用再忙了。”福全冲上前拦在正要出去的沁雪和芷馨的跟前。
“王爷,您这会子不饿,不见的一会儿也不饿啊。万岁爷今晚只怕还有话,要同王爷您慢慢说呢。”沁雪瞧着康熙对自己轻轻点了点头,朝着福全含首而笑,依旧挽着芷馨出去了。
呵呵,康熙在福全身后轻声的笑着,“沁儿这丫头,如今是越发的了解朕了,不得了啊!”
“皇上,您是有什么打算吗?”福全又回到坐椅上,专注的看着这个总是让他琢磨不透的弟弟。
“你想知道?”康熙狡狭的眨了眨眼,“想知道,就先陪朕下完这局棋。”
……
暮色尚未退尽,察珲多尔济就差人将哲卜尊丹唤到了他的营帐之内。这一夜,他是辗转反侧不能入睡。想着康熙恐怕已经知道了自己的身份,想着自己一时沉不住气只怕是露了马脚,想着如何才能在康熙面前挽回颜面,却还时不时的在脑海之中闪过沁雪的身影,扰得他的思绪纷乱不堪。
“哲卜尊丹,让人到各部汗王处传个话,说我察珲多尔济已经来了!再到清军那边递个贴,我要求见康熙!”
“哥,你不说,康熙不露面你也就不露面吗?怎么这会儿却改主意了?”
“我想过昨儿晚上的事,康熙很可能已经知道了我们的情况。你再看看昨天奈曼汗和喀喇沁汗的反映,如果我再不出现,恐怕蒙古各部会出现分歧。再说,我也不想和他们再这样耗下去了,照我的意思去办吧。”察珲多尔济的态度看上去十分地坚决,哲卜尊丹只得哑口不再多言。
消息很快就传到了蒙古各部,哲卜尊丹也亲自到清营将察珲多尔济的要求向福全提了出来。
“嗯,你们汗王的诚意我们十分地明白,不过,皇上的龙体至今尚未完全康复。这样吧,我先将你们的诚意转达给皇上,待皇上身体痊愈了,我们就立刻安排汗王觐见。你看如何?”福全按照昨晚和康熙商议好的话,回复哲卜尊丹。
哲卜尊丹先是一楞,而后泛起不自然的笑容,“呵,既然王爷您这么说,那么,我们就只有静候皇上的召见了。”
当福全将他送出营帐之时,正与进来的沁雪打了个照面。“又是你?难道今儿又是混逛,逛到咱们王爷的营帐里来的吗?”沁雪抿嘴笑着,有意打趣着他。
“沁雪,不要无礼,这位是土谢图汗的弟弟。”福全似有却无的斥责沁雪。
沁雪却依旧打趣道:“喔?什么汗王的弟弟?呵呵,王爷,不是奴婢无礼,方才这话可是他自己说的呢。您若是不信,只管问他好了。”
哲卜尊丹凝神注视着沁雪,好一个与众不同的女子,如水般绵柔的双眸中,竟流露着让人无法征服的骄傲。他轻轻的吸了一口气,尴尬的朝着沁雪笑了笑,快步离开了清军的营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