哲卜尊丹在回答了福全的问话之后,直截了当的言明自己想见康熙的态度。这使福全越来越觉得这个哲卜尊丹不好对付,“呵呵,咱们皇上也是龙体欠安哪,再等几日吧,待皇上身子好些了,自然是要见见各位汗王的。”福全微微笑着心中暗自思忖,察珲多尔济的弟弟尚且如此,看来那个土谢图汗应该是个十分棘手的人物。
“既然如此,我们就不打扰两位亲王休息了,只是不知道皇上现在何处啊?我们也好为皇上安置安置。”科尔沁汗终于开口说话了。
科尔沁是庄妃的故乡,出了多位清廷的皇后,他们是这几个蒙古旗中最真心支持清廷的部落。科尔沁汗早就看出这几个蒙古旗心怀鬼胎,但自己在他们之中却显得势单力薄,故尔一直安静的坐在一旁听着他们的对话。
“喔,皇上现在不想见任何人,我们有足够的人手,安顿皇上的事我们会自己打理清楚的,就不劳各位汗王操心了。大家都散了吧,也好让皇上好好养病。皇上的病好的快了,各位汗王就可以早一日见到皇上不是?”
“是啊,一路劳顿,是该好好歇歇啦!那,我们就先行告退了,有什么需要的,只管同帐外的奴仆们说一声。”科尔沁汗附和着。看样子,今天想要见到康熙是不可能的事了,其他几个部落的汗王相互交换了一下眼神,瞧着哲卜尊丹站了起来,这才跟着他陆陆续续的退出了营帐。
“哼,察珲多尔济可真够狂妄的,竟然连面也不露,简直就是不把皇上,不把咱们大清朝放在眼里吗!”常宁待到他们都退下了,终于按捺不住心头的怒火,愤愤的说道。
“是够狂妄,不过也表现出他对我们还是有三分畏惧的。”站在福全身边的一个侍卫打扮的男人,突然摘下覆在头上的帽子走到常宁跟前,此人却是康熙。原来,他一直就混在侍卫群中观察着几位汗王的反映。
“皇上,您的意思是?”福全略带不解的问道。
康熙并没有正面回答福全的问题,而是转向曹寅吩咐道:“曹寅,安排几个人盯着哲卜尊丹尤其是刚才站在他身后的那个随从,如果朕的判断没错的话,那个人很可能就是察珲多尔济。”曹寅应着,转身刚要出去却又被康熙叫了回来,“记住勿必小心从事,切不可掉以轻心。他们一定也会派人监视我们,派出去的人马绝不可落单独行。”
康熙的判断丝毫没有错误,哲卜尊丹身边一直就跟着一个随从,不披甲不配刀,完全一副下人奴才的打扮,这个人就是察珲多尔济。巧合的是,他同康熙竟是一样的想法,想要混在人群之中看清眼前形势。可惜他身上的粗衣麻布和与其格格不入的,他与生俱来的英武的气质和果决的神情出卖了他的身份。他更胜于哲卜尊丹的与众不同,没有逃过康熙敏锐的目光。而哲卜尊丹在席间的一次无意识的回首,探询他意见的眼神,更让康熙确定了自己的判断,这个人必定是察珲多尔济无疑。
察珲多尔济自出了主帐,就一路上在低头沉思着什么,甚至于没有听到哲卜尊丹在同他说话。
“哥,你说那个康熙到底是不是真的病了?”哲卜尊丹一回到帐篷就迫不急待的问道。
察珲多尔济努力的回想着方才在营帐中发生的每一件事情,不但没有回答哲卜尊丹的问话,反倒回问哲卜尊丹,“二弟,你觉不觉得,刚才在福全身边的侍卫中,有一个人十分的特别?”
哲卜尊丹迷茫的摇着头,“没有啊,我一直都在留意那个裕亲王,你说他会不会就是康熙呢?”
察珲多尔济一面摇着头,一面锁紧了眉心。其实,就在康熙留意到察珲多尔济的同时,察珲多尔济也已经注意到了这位紧跟在福全身边的年轻侍卫。他的眉眼和福全很有几分相似,却比福全更添了几分桀骜不逊的霸气和精明聪慧的神采。可是让察珲多尔济困惑的是,由始至终那个年轻侍卫同福全之间没有任何肢体或是眼神的交流,他从头到尾都老老实实的站在福全的身后,连动也没有动过一下。如果,他是康熙,福全让他站在自己身后,怎么会毫无半分的不适之感呢?就连我站在哲卜尊丹的身后,哲卜尊丹也都会时时的坐立不安。难道,是我的错觉吗?察珲多尔济努力的思考着,却无论如何也走不出困扰他的思绪。
“有没有叫几个人监视住福全和常宁住的营帐?”察珲多尔济突然抬头问哲卜尊丹。
“放心吧,我都安排妥当了。他们的一举一动都逃不出我们的眼睛。”
察珲多尔济点了点头,“很好,一动不如一静,我倒想看看这个康熙皇帝到底在玩什么花样。”
连着几日,清军营帐内没有丝毫的动静。福全和常宁偶尔带着玉漱出帐透透气,免得闷坏了这个顽皮的格格。而主帐之内每日午时前后,必会有随军御医进出一次。之后,也必定会有一个宫女手捧药碗,送进主帐之中。一切都仿佛康熙真的病了一般。
再看土谢图部这边,也是一般的波澜不惊。哲卜尊丹每日不论走到那里,身边必会跟随着那个‘侍卫’。但是,他们除了看看风景,说说笑笑之外,更是没有任何事情值得一提。
表面上一切风平浪静,大家都在等待着皇上病愈之后的召见。而私下里,有些人却已经按捺不住了。
“喀喇沁汗,你说这清廷的皇上和土谢图汗究竟搞的什么名堂,两个人都称病不出。咱们都已经在这儿等了三天了,可连个皇上的影子也没瞧见。哲卜尊丹也不给我们个明确的答复,他们土谢图部到底是个什么态度啊?”奈曼汗一早就往喀喇沁汗的帐篷里钻。
“唉!你问我,我问谁去啊?我这儿也是一头雾水不知如何是好呢!”
“要不,我们一起去找找哲卜尊丹,他们不论如何也得给个明确的态度不是?总不能让我们这样左右为难吧!”
两个汗王商量了一下,就往土谢图部的营地这边过来了。
“哲卜尊丹,你们汗王的身体究竟怎么样了?没有什么大碍吧?”喀喇沁汗开口见山的问道,“清廷皇帝这次来,一定是为了蒙古各旗会盟的事情,你们汗王究竟是个什么主张,总得给我们透个风声吧?”
“我们汗王还在病中,这点小事何需再去惊扰他呢?你们自己拿主意也就是了,你们可也都是各部的汗王啊!” 哲卜尊丹有意试探他们。
“喀尔喀的事务向来都是唯土谢图部马首示瞻的,你们汗王可不能在关键的时候撒手不管啊!”奈曼汗的语气显示出他对事情的担忧。
哲卜尊丹冷冰冰的看着他们,“你们自己不愿臣降,却要把我们汗王拉出来做挡箭牌,这也太不仗义了吧?难道我们汗王就该是要和清廷为敌的吗?怎么知道,或许我们汗王愿意顺服也不一定呢。”
奈曼汗和喀喇沁汗面面相觑,沉默了片刻。喀喇沁汗略带愤怒的口吻说道,“若土谢图部果然是如此态度的话,那么,我们也就只好顺服清廷了。至少,我听说他们的皇帝是个言必有信之人。”说罢起身拉着奈曼汗抬脚就要迈出帐外。
“你们真的认为,我们就只有顺服清廷这一条路可走吗?有我在,你们怕什么?”这是察珲多尔济冷酷的声音没错,两个汗王一下子就听了出来。连忙回头,果然看见察珲多尔济站在哲卜尊丹的身后,虽是身着奴仆的粗布衣服,可是那张脸却是他们永远也忘不了的,被英俊掩盖了阴沉、冷漠和无情的面孔。
“你们都先回去吧,等我有了决定自然会告诉你们的。”察珲多尔济的语调,如冰凌般透着刺骨的寒意。两位汗王不得不怀着满腹的忧虑回到了各自的帐篷。
奈曼汗和喀喇沁汗刚一踏进哲卜尊丹的帐篷,曹寅就已经派人盯上了他们。等到他们出来之时,两个侍卫就小心谨慎地跟在他们身后,并且将他们的对话一字不拉的牢牢记在了心里。
帐篷里哲卜尊丹正生气的对着察浑多尔济说道:“这群胆小鬼,还没怎么着呢,就开始举旗不定了!”
哼!察珲多尔济从鼻息中发出一声不屑,“清军那边还是没有动静吗?”看到哲卜尊丹摇着头,他冰冷的语调中带着几分的不悦,“已经三天了,康熙到底在搞什么名堂?他究竟还想拖到什么时候?”
“哥,要不,咱们不要理会他们。就推说您病重,我们要赶回去探望您,一走了之得了,我看他们也未必就敢拿我们怎么样!到时候,他们蒙古旗的人看到咱们走了,必定也会纷纷跟随。哼哼,到那时,我倒想瞧瞧他们将如何收场。”
“不行,如果真是这样,我此次又何必辛苦走这一遭。噶尔丹那个混蛋一心想要吞掉我们蒙古旗,我绝不能让他得逞。”察珲多尔济看了看天色将晚,脱下身上的布衣,换上一件狐皮褂子,“走,咱们到清军那边瞧瞧去。”
哲卜尊丹应了一声,紧随在后跟了出来。二人借着月色,以为清军不会注意到他们,悄悄地靠近了康熙的营帐。
曹寅刚刚同康熙回报完,他们跟踪两个蒙古汗王时,所听到的他们的对话,没一会儿功夫又气喘吁吁的跑进了主帐,“皇上,哲卜尊丹和他的那个‘奴仆’,一前一后往咱们这儿来了。不过,他那个‘奴仆’换了件挺不错的衣裳,还走在哲卜尊丹的前面,看样子哲卜尊丹对他很恭敬。”
“瞧,朕没说错吧,那个人果然就是察珲多尔济。”听了曹寅的回报,康熙冲着福全微微一笑,“他终于还是按捺不住了!”
“皇上,那咱们,是继续装下去呢,还是…?”福全有些犹疑的看着康熙。
“呵,沁儿,你说呢?”康熙仿佛有意挑逗一般地问着沁雪。
沁雪其实方才从帐外进来,并没有将他们说的话,听得十分齐全。“皇上问奴婢什么?别说奴婢方才并不曾听明白,就算是果真听明白了,奴婢也不懂的。这样的大事儿,万岁爷还是同裕亲王爷商量的好。”后宫不得干政,这可是大清祖宗留下的明训,更何况,她不过一个宫女,更是不会自讨没趣地趟这样的混水。
瞧着康熙不怀好意的窃窃的笑着,沁雪心中十分的不乐意。“您是安心招惹着奴婢犯了祖宗规矩,然后再慢慢的修理奴婢?”
“你也太多心了。”康熙伸手拉过她,笑脸上仍旧带着些许让沁雪不安的神情,“朕不过是想着,要办成此事还须得要咱们的沁儿出面,方能确保万无一失呢。”说罢,在她耳边不知低声说了些什么,沁雪边听着边点着头,含着笑退了出去。
“皇上,这…”福全可真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了,他困惑的盯着沁雪的背影,“皇上,您让沁雪去做什么呀?”
“二哥,不着急,咱们和他们慢慢玩。等他们的戏都唱完了,咱们再登场不迟。”康熙悠闲自得的说道,“哎,叫李德全把棋枰取来,咱们哥俩下局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