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说嘉华将沁雪阻在宜嫔屋外冷语相欺,沁雪因顾念着正事未办,无心与她争执。却不曾想,嘉华反倒是越发的跋扈起来。
沁雪看着四周观望的人越聚越多,不想再继续僵持下去。想想嘉华实在不肯善罢干休,不若回头另找人来传话,何苦此刻当着这许多人的面,和这样的人争什么高低上下。心中如此想的,转身便打算离开。
“是沁雪妹妹在屋外吗?怎么不见进来,热辣辣地日头,只在外面呆着做什么?”宜嫔早就听见外面的动静了,只不明白嘉华同沁雪之间究竟有何隔膜,于是只管在屋内细细地听着。待听明白之时,却发现屋外突然之间没了动静。挑开窗子,正瞧着沁雪转过身去,看那副模样,想是要走,这才连忙开口唤住她。
“宜主子。”沁雪听到声音调回头来,瞧着正倚在窗前,朝着自己笑的宜嫔,“奴婢奉万岁爷命来给您带个话的。”她说着瞟了一眼旁边的嘉华,“嘉华姐姐尽职的很,怕我扰了您的休息,只是不让奴婢进去。奴婢正想着,许是奴婢的面子不够,正预备着回去,请万岁爷亲自过来同宜主子您说呢!”
沁雪心中如何能不明白,院子里这么大帮子人都被惊动了过来。那里就只宜嫔一人独自在屋内却全然不知,更不用说,就是在她屋子外面发生的争执了。这些个主子,在宫中呆的日子久了,哪一个心里没多长出几个眼来。她的话语之中,由面上看是针对着嘉华,可是骨子里却隐隐透出对宜嫔的不满。
她的话音刚落,宜嫔已然笑呵呵地迎出了门外,拉过沁雪的手,二话不说便往屋内领。“你也是的,同他们这些个奴才们计较什么呢?他们向来是没眼色的,我也不知骂过他们多少回了,只是不长记性。你放心,我必定会好好的教训教训他们,替你好好的出出这口恶气才是!”
“宜主子,您饶了奴婢吧,奴婢可不想再招人记恨了!”沁雪漫不经心地又瞟了一眼嘉华,这才同着宜嫔进了屋内。
“万岁爷有什么话要交待的吗?”宜嫔拉着沁雪比肩坐在了炕上。
“并没有什么,只是让奴婢来给娘娘带个话。过些日子,待天气转凉下来,要带着娘娘一同去科尔沁。让奴婢过来告诉娘娘,好事前有个打点。”
“喔?还有谁一同去吗?”
“嗯,裕亲王、恭亲王、玉漱格格,还有佟妃娘娘。”沁雪慢慢的一一数给宜嫔。
“喔,她也去。”宜嫔听到佟妃的名字,口中念念的说着,呆呆的看着手中的帕子出神。
沁雪瞧着宜嫔的样子,心中也并不奇怪。这样的情形,这两年来,她已是见多不怪了。虽然平日里都是好言好语、亲亲切切的,可是心里都打着小主意,左不过是些拈酸吃醋的事情。“娘娘,这差,奴婢已然办妥了。若没什么别的事儿,奴婢就该走了。”
宜嫔这才回过神来,“喔,不再多坐会子?”
“不了,奴婢还要回去交差呢。”沁雪说着站起来欠了欠身,就往外走。宜嫔也紧着跟了上来,陪着一同出了屋子。二人慢慢说着话,一路朝着永和宫门外走来。
当她们走过宫门旁边的一个小荷花池时,沁雪一眼瞧见凌芳,正蹲在池边的石阶上,懒懒的弄着池里的水。沁雪自上次之后,一直没有机会遇上凌芳。明知她对自己有所误会,却不知该如何向她解释。但此时,她倒是觉得有了几分把握,裕亲王和自己的事已然澄清了,凌芳自然不该再对自己有所误解了。
她十分高兴地走上前去,慢慢地在凌芳身旁蹲了下来,“凌芳,姐姐好些日子没来瞧你了,近来可好吗?咦,怎么看着轻瘦了许多?”
沁雪正关切地瞧着凌芳瘦消下来的面颊,却见凌芳缓缓地将头抬起,眼神之中却闪烁着一道仇恨的光芒,死死的盯着自己。凌芳的这一眼,直让沁雪由心底之内透出一股冰寒之气。她探手在凌芳的额上试了试,“凌芳,你怎么了?不舒服吗?还是有什么人欺负你?或是因为姐姐这些日子没来看你,你生气了吗?”
可是,让沁雪无论如何也没有想到的是,凌芳竟然猛地站起身来,冷冷地朝自己哼了一声,连声招呼也没有的径自走开了。
凌芳的态度着实出乎沁雪的预料,她原以为传言澄清了,凌芳自然也就不会再误会自己了。可是…,这又是为了什么呢?
其实,她那里知道,凌芳自那日无意中看到了她和福全纠缠的场景,心中就一直不是个滋味。回到永和宫后,就时常独自一人坐在廊下的长椅上发呆,却不知已被嘉华在远处,尽皆瞧在了眼里。凌芳是个心志尚不成熟的孩子,年纪又刚刚同玉漱一般大,正是青春萌动、情丝初燃的时候。
几天来,她总是一个人坐着,回想着那日福全抱着她的面颊亲吻的情形,就会止不住的一阵脸红。她并不十分清楚自己对于福全萌动的这份情思,只是觉得十分不乐意看到沁雪和福全亲热地样子。可是,嘉华却是个十分沉稳老道、暗藏心机之人。看了几天,早已将凌芳的那一点点小小心思全都放在了眼里。
“妹妹怎么独自一人坐在此处楞神啊?”嘉华走到凌芳跟前,故作关心的问道。
“呃,嘉华姐,我,这就去清扫庭院。”平日里嘉华总是对凌芳颐指气使,凌芳也早已习惯了,以为她又来催自己去干活。
不想嘉华却一把拉回凌芳,和声悦气的说道:“不忙,咱们坐着好好聊聊。”
嘉华今日的态度令凌芳感到十分地惊讶,但因为一直以来她都十分惧怕嘉华,所以也不敢说些什么只是乖乖地又坐回了长椅上。
“其实啊,妹妹你的心思,姐姐我早就看出来了。你老实告诉我,你心里是不是惦着裕亲王呢?”
“啊?!不,没,没有的事!”凌芳被嘉华拆穿了心事,顿时羞的双颊绯红,一时间慌了手脚不知如何应答。
“哼!得了,你就别装了!在姐姐面前,还有什么不能说的?我可早就听说了,你在乾清宫照顾沁雪伤势那几日,裕亲王爷可是日日都去找你的,是不是啊?”
凌芳低着头绞着手中的绢帕,“那是,裕亲王关心雪姐姐的伤势,所以每日来找我问问她的情形。”不知道为什么,凌芳此刻觉得从口中说出‘雪姐姐’三个字是如此的困难,甚至于有些哽咽。
呵呵呵…,一阵矫揉造作的令人毛骨悚然的声音,从嘉华的嗓子眼里挤了出来。“你真的认为,裕亲王那是为的打探沁雪的伤势?”
凌芳一声不吭地用疑惑的眼光瞧着嘉华,双目一眨也不眨。
看着凌芳认真地样子,嘉华洋洋一笑,接着说道:“傻丫头,你不仔细想想,他若果真是要打探沁雪的伤势,从何人口中探听不到,为什么一定要向你打听呢?而且还说明了,日日在一处等你。你说说,他这样做不是太过多此一举了吗?其实啊,说白了,根本就是裕亲王他对你有意,又不好开口明言,只得找了这么个借口,无非是想日日同你见个面罢了。”她说着话,用眼瞥着正傻乎乎地,盯着自己的凌芳,“唉,说起裕亲王爷来,那可真真是个天底下难得的好男人哪!你单只看他丧妻多年,却一直未曾续弦再娶,便知道他是个重情的男子了,现如今这样的男人,再加上权势地位,那可实在是不好找呢!”
凌芳此刻已然听的木在了那里,痴痴的看着嘉华发呆,好一会儿才喃喃地说道:“你是说,福全王爷他,他喜欢我?可是,他平日里对沁雪是那样的好…”这是凌芳第一次直呼沁雪的名字,如此微妙地称呼上的变化,她自己也许并没有察觉到。而嘉华却听的十分真切,她的心中为自己即将达到的目标洋洋得意。
“哼,那还不是因为她太过有手段了吗?”嘉华边说着,边用眼瞧着凌芳的反映,“你不想想,延禧宫、永和宫还有你侍候过的景仁宫,哪个主子不是厉害的角色啊?现如今还不是个个都要让她三分。”
“你说的对啊!”凌芳好像一下子如梦方醒一般,从长椅上蹦了起来,“你说的是了,她和皇上要好,宫中人人都知道的,她不可能和福全王爷有什么的,想来是我误会她了。”凌芳说着说着,声音又渐渐地小了下来,慢慢地将身坐了回去。
嘉华看着凌芳的模样,心中止不住地可笑,面上却做出一副无限怜悯的表情,“噗,我说你呆,你还真是呆的够可以的。你何不再仔细想想,她若是果真留在宫中,充其量不过能让她爬到妃嫔的位上。日后青春流逝、年华衰败、圣眷不再,还不是一样落得个独守空房、凄冷不堪的下场。可是,她若是能嫁给裕亲王,那可就完全不同了。一旦她嫁入裕亲王府,那可就是名正言顺的亲王福晋了。即便是日后荣华消散,凭她的本事,也没有什么人,能撼动得了她正福晋的宝座。你说说看,若是让你选,你会怎么选呢?”嘉华紧紧的盯着凌芳的双眼,看到她仿若坠入迷雾中一般茫然的眼神,知道自己已经挑动了凌芳幼稚的心灵。
凌芳本就是个没有什么主见的小丫头,被嘉华这么头头是道的一说,心中果真没有了主意。细细品味起来,反倒觉得嘉华说的,确实很有几分道理,原来对沁雪就已产生了妒意的心中,竟渐渐地萌起一丝恨来。
“唉,只可惜啊!你‘雪姐姐’她偏要和你争啊。唉,我可怜的妹妹,你那里是她的对手啊?”嘉华阴阳怪气的说着,站起身来轻摇着团扇,离开了还痴痴坐着发呆的凌芳。
哼哼!嘉华边走着边自心内发出两声阴冷的笑声。臭丫头,就凭你这德性也想要同我争,美得你。我先不着急,沁雪不是最心痛你吗?好,我就从你下手,先利用你好好的整治了她。待我摆布了她,再回来慢慢的收拾你。到时候,就凭你这笨模样,那里还用得上我的吹灰之力呢。
这背后发生的这些事情,沁雪又怎能知道。此刻的她,心中暗自纳闷,不知道自己又是什么地方,得罪了这个她一直以来视如亲妹妹般怜爱的凌芳。
宜嫔在一旁也看得十分奇怪,便走到沁雪身边,瞧着凌芳的背影说着:“哎,这孩子今儿这是怎么了?早间还见她好好的呢!”
沁雪苦笑着摇了摇头,“罢了,日后再慢慢理论吧。奴婢不敢再耽搁了,这就该回乾清宫了。”她知道想要弄清事情的缘由,此刻是不可能的了,只能待到日后再慢慢查清问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