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全日日都在西暖阁外等候凌芳,凌芳也日日准时到约好的地方与福全相见。知道沁雪已经苏醒过来,福全心中止不住地高兴,竟捧过凌芳的脸,在她的面颊上亲了一口。凌芳登时就羞得捂着红扑扑的脸蛋跑开了。
不好,皇上方才在朝堂上时,让我散朝之后到御书房说话,我竟给忘了。福全突然想到此事,急急忙忙往御书房去了。
康熙见福全进来,免了他的跪礼赐了他个座,看着他面色似比前几日都强,便说道:“今儿,精气神不错啊!比前几日强多了,莫不是有什么高兴地事儿,说来给朕听听,让朕也乐呵乐呵。”
福全自听说沁雪醒了,心中一块石头总算是着了地,一路走来面上都是喜滋滋的。此时见康熙问他,心下想着,我可不能告诉他,让他知道我每日去找凌芳打探沁雪的消息,还不知道他会有什么反映呢。于是,心中一急也没细细思量便回道,“呵,没什么。是,家里的老母鸡生蛋了。”什么乱七八糟的啊!福全直想打自己嘴把子,回什么不好,怎么这么回?康熙也不能信啊!
康熙乐了乐,看着他又说道:“喔?是吗?哪,朕可真是要恭喜你啦。不过,有件事也许你听着会更高兴些。”他睑起笑容,深遂地眼神在福全的脸上探视着他心中想要的答案,“你不是很想见沁雪吗?她已经苏醒过来了,现在还在西暖阁养着,若是没有什么特殊情况,也许过几日你就可以见到她了。”
福全完全没有意识到康熙的试探,他平静地反映也完全在康熙的意料之中。一切果然如他所想的一般,福全怎么可能安安心心的坐在家中数日,而完全不打听沁雪的消息呢?
这几日的福全安静地早已超出了正常的范围。他是个性情直率之人,根本不知道如何掩饰和控制内心的情绪。而如此平静的反映就只有一个解释,就是他有一个可以确切得知沁雪伤势状况的途径,而这个途径只有凌芳,因为除了康熙自己和李德全,就只有凌芳最清楚沁雪的情况。
康熙将福全的心事都看在了眼里。看样子,这个男人真的是陷进去了,以这个男人真挚坦率的性格是绝对不会轻易放弃的。他当然不想因为一个女人同自己的兄长发生争执。但是,至少是现在,他还不准备因为这个男人是自己的兄长而将那个女人拱手相让。
福全自以为神鬼不知的每日与凌芳在西暖阁外相见,殊不知自己的性情举止已将自己的心思行为完全的暴露在了康熙的面前。
“皇上,沁雪醒了就好,不论如何是臣打伤了她。待她好时,臣一定要当面向她赔个罪才是。”福全故作镇静的说。
康熙确定了福全的心思之后,心中便起了顾虑,但依旧面色平淡地说道,“朕传你来,也不过是为了此事。知道你自此事以来,心中一直不安。如今沁雪既已无事,你也大可不必再为此事介怀了。朕也没有旁的事儿了,你跪安吧。”
福全喏着躬身退去。
“妹妹,您听说了吧,沁雪是在慈宁宫的后花园里被福全王爷给狠狠地踢了一顿呢。”惠嫔坐在炕上吃着案上摆着的糕点,兴奋地对着佟妃说道,“哼!真想不到,打她的竟会是福全王爷。”
“嗯,我听说了。”佟妃心不在焉地回答着。
几天前嘉华便将沁雪如何被打的事儿在宫中上下传了个遍,虽在过程中添油加醋地形容了沁雪如何目无主上、顶撞王爷这样的话,但大体的事件她却不敢太过编排。佟妃虽不爱出门,可是身边的丫头们同沁雪的关系都十分的好,发生了这样的大事,她们又怎会不告诉主子呢。
“哼!踢的那么重,几天都没能醒过来。我还以为老天开眼,让她永远也醒不过来了呢!没想到这个丫头的命还真是挺硬的。”惠嫔妃心有不甘,咬着牙恨恨地说着。
“我听说,裕亲王原本是要踢凌芳的,沁雪是为了保护她,楞是替她结结实实地挨了几脚,可真是难为她了。”佟妃面带忧郁的望着窗外。
惠嫔听了佟妃的话,心中十分不悦,想想自己好容易让这个不闻世事的佟妃恨上了沁雪,可千万不能前功尽弃啊!
“好妹妹,你今儿这是怎么了?那个臭丫头今天得到这样的报应,你应该高兴才是啊!你想想自那次凌芳调离我宫中之后,皇上对你可是冷淡了许多呢!当时,皇上为了帮她竟连妹妹你也玩弄了,难道你就不记得了吗?”惠嫔重提旧事,想要再度勾起佟妃心中对沁雪的不满。
佟妃的眼神仍旧没有从窗外的桃树上移开,声音悠远地仿如从空谷中飘荡出来的一般,“桃树上的花蕊子又都开了,去年此时钮祜禄姐姐刚走了没多久,我难过得旧疾复发在床上做了一个多月的病。沁雪在我身边每日衣不解带的照顾着我,待到我的病好齐全了,她自己却累瘦了一圈。”
“哼!佟妃娘娘,看样子今儿咱们是没什么好聊的了!您歇着吧!我走了!”惠嫔看着佟妃的反应,知道今日再也无法挑唆佟妃增加她对沁雪的怨恨,便起身披上外套,唤了芷馨回延禧宫去了。
“香儿,去把早间我让你备下的参汤给沁雪送去。”惠嫔走了约一柱香的功夫,佟妃方才收回了游离的心神,唤过香儿轻轻说道,“不要说是我叫你送去的,只说是你们几个的心意便是了。”
“娘娘,您这又是何苦呢?雪姐姐不是记仇之人,她从来也没有埋怨过娘娘您啊!自打离了景仁宫,她时时都会趁便过来瞧瞧您。您为凌芳的事同她生气之后,她虽不便常回来,可每每托人带话,让我们一定好好注意娘娘您的身体。出事之前的几天,她还托人过来问候过娘娘您安好呢。奴婢们怕娘娘您多心,就一直没有和您提起。娘娘,您真的是误会沁雪姐姐了。”香儿实在无法将心头的话再压制下去了,她不愿看到往日如同亲人般的佟妃和沁雪成为水火不容的敌人。
佟妃听了香儿这话,将脸转向墙角,挥手示意香儿退下,独自一人留在房中黯然泪下。
沁雪已经能够下床行走了,便每日央求着凌芳带着她出去走走。可是凌芳,只推托是皇上不准,就是不让沁雪出去。这一日,她来见福全之时,便将沁雪想出来散心的事同福全说了。
或许此时正是我向沁雪道歉地极好时机,福全想着便对凌芳说道:“不如你带她到御花园里走走,我想当面向她道个歉。”
凌芳想了一想应允了,两人约好了相见之处,便各自散去。
过了晌午,凌芳照顾着沁雪吃过了饭,心知沁雪必定又会央告自己带她出去。果然,沁雪同往日一般死缠烂打的央着凌芳。凌芳见时机成熟,便答应了沁雪。
御花园中一幅春末夏初的景象,彩蝶纷飞、花香盈绕。被困在房中一个多月的沁雪,终于呼吸到了新鲜的花香气息。她尽情地享受着天地赐于这园中生灵的万千气象,不觉得竟走了许久。
凌芳早就安排好了,让福全在园中池边的小阁内等候。待沁雪游至阁前时,已有了几分倦意,便走进小阁内坐了下来。日头照在她懒懒的身上,不一会儿就迷糊了过去。凌芳早就远远地躲到了一边,好让福全在赔礼之时若被拒绝,也不至觉得太失颜面。
福全轻轻走近半卧在阁内躺椅上的沁雪,只见她原本丰盈的脸上平添了几分憔悴。一个多月来的思念在此刻如泉水般沁出了他的心坎。一个美丽、善良、智慧、勇敢、情义双全的女子,又怎能不让人心动呢。他俯下身,用手柔柔地触摸着她的秀发,仿若每一丝都是细柳所化,略一用力就会折断一般。
沁雪在朦胧中感觉到了这温柔地触摸,她懒懒地将手在头上一挥,挥走了那骚扰她清梦的讨厌的‘东西’,“皇上,别闹了!”。
福全微微一怔,是啊!这皇宫里除了皇上,还有谁敢动她的主意?谁不知道他是皇上心坎里的人?可是,她的心里又是怎么想的呢?她会愿意成为皇上的女人吗?也许,我可以让她知道,单只在这皇族之中,她就不只仅有皇上一个选择。也许,我可以让她摆脱这该死的皇宫,成为一个自由自在、无拘无束的沁雪。
福全想着怔怔地望着沁雪出了神,过了一会儿,他鼓足了勇气慢慢地向她靠了过去。沁雪感觉到一股温热的气息轻柔地拂向自己的面颊。讨厌,又是那个讨厌的玄烨,他就不能让我安身会儿吗?她缓缓地睁开眼睛,却惊讶地看见一张酷似康熙的脸庞正对着她。
“裕亲王!”沁雪一下子从躺椅上蹿了起来,“裕亲王,您,您怎么会在这儿?”沁雪无论如何也想不到自己会在这种情形之下见到福全,那一日的情景又浮现在她眼前,使得她紧张的往后连退了三步。凌芳在哪?这个死丫头,怎么把我一个人扔在这儿!沁雪无助地往四下里看了看,希望能看到凌芳的身影。可是,在她视线能及的范围之内,她完全找不到一丝希望。
福全看出了她内心的忧虑,“你别找了,是我求凌芳领你到这儿来的,她已经走开了。”
什么?不可能,凌芳不可能会这么做。那天若不是自己用身体拦住了福全的大脚,这会儿躺在床上的就会是凌芳。她的心里再清楚不过了,又怎么可能去帮一个原本想要伤害自己的人呢?
沁雪默默站着,迫使自己恢复平静。福全也不做声,只是和沁雪面对面的站着。过了几分钟,沁雪决定打破这个僵持的局面,“裕亲王,您找我…有什么事儿吗?”她闪动着一双灵气逼人的大眼睛看着福全。
“我,是特地来向你道歉的。那天的事,我,其实我喝醉了,我完全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是后来,凌芳同我说了,我才知道的。我,真的很抱歉,我不是有意的,请你原谅我好吗?”福全对自己此刻地表现十分的不满。自己平日里,就算是在朝堂之上与皇上争辩之时,也是有条有理不慌不乱的。今儿怎么会连句道歉地话都说不清楚了呢?
沁雪心中当然知道福全当日并非有心,她也并没有怨恨福全。可是此时要她说出自己原谅他的话,实在有些困难。她看到福全,那日的一切便历历在目,让她由心底生起一股寒气。可是,她也知道,若她今日不说谅解的话,福全只怕是不会善罢干休的。
正在为难之时,突听身后有个声音传入耳中,沁雪登时有如遇见救星一般,高兴地转身朝那人跑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