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两点正是一天中最炎热的时候,好像连尘土都要蒸发,空气干热干热的。许念白家的那栋二层小楼是天然的避暑胜地,一进客厅就会觉得荫凉又舒服,穿堂风吹得人身上十分爽快。许念白就半死不活的窝在客厅里,电视里正播着一档娱乐八卦节目,叽叽喳喳热闹的很,她却蓬头垢面的裹着一张薄毯,快要睡着了。
电话突然响起来,在死气沉沉的客厅里回荡,仿佛裂帛叫人听着心惊。
许念白吓了一跳,爬过去接起来,懒洋洋的喂了一声。
“哎哟我的姑奶奶,您还活着啊?”
许念白愣了一下,她没想到一直失踪的苏锦竟然会打电话给她,随即笑了起来:“怎么说话呢你?这句话我原话送还给你。”
“瞧你那半死不活的德行,我住院了也不知道来看我,你是不是属白眼狼的啊?”
“你怎么知道?”
两个人在电话里扯贫,就好像往日的每次电话一样,亲昵而随意。
“听说你辞职了?”
“嗯。”
“为什么呀前程似锦的?”苏锦在电话里提高声调:“你都在这做到特助了,你到别的公司应聘小职员谁还敢要你啊?”
许念白嘿嘿的笑:“苏锦……我失恋了。”
电话那头似乎愣了一下:“怎么回事啊……”
许念白不说话。
“许念白这不像你啊……当初你和左尊同一个公司呢,你失恋都没有辞职,为个刚从国外回来的假洋鬼子你连工作都不要了,你至于么你?”
“至于……”许念白抽了抽鼻子,苦笑出声:“真的至于,苏锦,我天天窝在家里,没白天没黑夜,天天就想着一个问题,这天怎么还不塌啊?”
苏锦在那边叹气:“许念白,你完了。”
“嗯,我完了。”
“出来我们逛逛吧,你这样总不是办法,再窝下去你会发霉的。”
许念白握着电话停了三秒钟,然后慢慢点头:“好。”
城市南端有条河,很宽,是许念白在这个城市里所能见到的表面积最大的水了,沿着河道有公园,大片大片的草坪仿佛要被毒辣的太阳烤出油来,这里很少高大的树木,荫凉的地方自然也很少,所以这个时候通常都没什么人。
苏锦手里拿着两杯加了冰块的珍珠奶茶,盘腿坐在河岸的石阶上,伸手将一杯递给身旁的许念白。
许念白接过来,大口的吸着杯底的珍珠,眼睛一直看着河对岸。惯常的马尾今日终于披散下来,被河风吹的飞起来,衬着眼底淡淡的哀愁,竟有了点我见犹怜的味道。
身旁有棵粗壮的大树,大概是在修公园之前这树便有了,庞大的根系一直探到河道里去,两个女子就坐在它的树荫下,腿在石阶下的河面上晃荡着。
“苏锦,你还记不记得你是因为什么住院的?”
苏锦翻了个白眼:“我说咱能不能换个问题啊,你都是第三十二个问我这个问题的了。”
许念白就笑:“真不记得了?”
“我还能骗你怎么着?”苏锦一边嚼着珍珠一边说:“真不记得了,我妈和我说我们家招贼了,入室抢劫,你姐姐我英勇无比誓死反抗,把坏人赶走了我也晕菜了,醒过来就什么都不记得了。”
“切,什么英勇无比,我看你就是个守财奴,要钱不要命的主儿。”
苏锦斜眼看她:“哎,我听说是你和夏总把我送医院的,你们俩怎么来的?”
“被你一个电话叫来的被,你当时的说话声跟鬼叫似的,吓死人了。”许念白顺嘴胡扯,小心看她神色。
“哦……这么说你们俩就跟警匪片里的警察差不多,不是来解决问题的,是趁主角解决完问题过来打扫战场的,主角还是我。”
“是啊,英雄!”许念白笑眯眯的,从包包里拿出八百块钱:“喏,还你的。”
“还我的?”
“你忘啦?上回在庙会上买狗的钱还是你借我的呢,一直忘了还了,这回好不容易想起来,你不要我可收起来了。”
“要!我当然要!”苏锦一把抓住那几张粉红色的票子塞进包里:“你不说我都忘了!”
许念白看着苏锦包里贴着两个人的大头贴,笑起来:“还真怀旧,大一的时候一起拍的大头贴居然还留着。”
“当然还留着,这算是咱们的青春吧?我记得这是咱们第一次拍的大头贴,当时不会弄还搞出了好多笑话。”
“是呀,我记得拍完照我就被你勾搭到你家去了,第一次上门,你家太后就给我做了三鲜馅的饺子,现在想想还流口水。”
“德行,就记得吃!你要是喜欢下回来我家让我妈再给你包不就好了。”
许念白笑眯眯的点头,继续看向对岸,不再说话。
过了一会儿,苏锦用胳膊顶了顶许念白:“你还没说呢,你和那个假洋鬼子到底怎么回事啊,怎么好好的说分手就分手了呢?”
许念白转过头看了她一眼,又低头看向脚下的河水:“其实……你知道的不是么?”
“我怎么知道啊,我才见他几次?”
许念白挑起嘴角:“我用灭魂枪对准他,朝他开了一枪。”
“什么?”
“再装下去就没意思了,亲爱的。你从来都知道不是么?”许念白长长的出了一口气,望着河岸道:“夏总是除妖师的事,初寒是狐狸精的事,你早就知道吧?这些事情大家都已经心知肚明,我现在唯一好奇的是,你到底是谁?”
苏锦愣了一下,随即展颜微笑:“哟,被你看出来啦?快说说什么时候发现的?”
“我知道初寒的实力,如果你真的只是一个普通的人类,怎么可能有可能拖了那么久还没死?”
“你果然不笨。”她大方的承认,仍然和许念白肩并肩的坐着,依旧用朋友的姿态和语气:“既然已经看出了不妥,为何还要和我出来?很危险不是么?”
“因为我想搞清楚一件事,我想知道你究竟是谁?我的好朋友苏锦本身就是个蛰伏多年的妖怪,还是有妖怪冒充了她?”
“现在搞清楚了?”
“搞清楚了。我不知道你是用了什么法术可以将苏锦模仿的这么像,连她说话的语气都和她一模一样。可是……我这个人最怕欠别人人情,所以从来不管别人借钱。那天庙会上买狗的钱我没有向你借,是我自己拿的,而且不是八百块,是七百五十块,那价钱还是苏锦帮我砍下来的。还有,你大概没有从苏锦那里知道,我从来不吃韭菜。”
许念白站起来,居高临下的看着身旁熟悉却陌生的女子:“你到底是谁?苏锦现在在哪里?”
身旁的女子仰起了脸,看似天真的歪着头,那张熟悉的容颜慢慢变化着,终于变化出一张美丽的无与伦比让人窒息的脸:“还记不记得我前几天给你讲的那个故事?那个女子就是我,我叫夕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