仔细瞧,谢岚长得还算干净顺眼,仪表堂堂。那些平日里对她的好,就像放电影似的都涌了出来。李桐儿像个相亲的小女人盯着谢岚,心里上下打算着,“要不然,就他吧。”
谢岚被李桐儿的目光看得后背嗖嗖生冷风,他还没来得及往坏处想,李桐儿刷刷刷小碎步走到谢岚面前,
“谢总管,你娶亲了没有?”
“没,没有。”
“那……那……”李桐儿用手不停绞着衣角,“那——你愿不愿意娶我!”
说完,她就一股脑跑了出去,砰一声关上了门,留下谢岚一个人,在屋里傻站着。
李桐儿绕到屋子的后面,摸着心口扑扑跳。真傻!自己的屋子,竟然就这样跑了出来。胸口起伏了几下,兴奋退下了去之后,就是自然而然的开始生起担忧,谢岚身在王府时,对于王府各人也是不卑不亢,言语之中,皆透着男子的傲气,这封建社会,女子的清白如命,她之前曾侍谢青慕,不论自愿与否,如今,谢岚当真能娶一个曾经侍奉自己主子的女人,作为自己的结发之妻吗?
哎。只要,让她熬过这个砍就行啊。李桐儿长叹一声,靠向身后的墙壁,盯着上空那一轮白月,又是一阵失神。
月子弯弯照九州,几家欢乐几家愁。
几家夫妇同罗帐,几家飘零在外头。
月淡,日出。
李桐儿捂了捂额头,昨夜她一直等到谢岚离开,才敢进屋。人说心情抑郁的时候,免疫力会有所降低。所以,李桐儿在外面站了半夜,此时整个人昏昏沉沉的,应该就是要感冒的先兆。
“乌达的国师来要人了!”
“真的?真的?”
“哎呀,太好了,真是恶有恶报啊!”
两三个丫鬟一边走一边瞪着旁边的李桐儿,都是因为她,她们这些下人才会跟着都遭了灾,王爷怎么不拿鞭子狠狠地抽她?
没人知道李桐儿现在的心情,所有人都在等她的报应,她却只能心力交瘁担忧着谢岚的决定,来不及了,已经来不及了,太阳出来了!
李桐儿脚下有些虚软,她真不敢想象谢岚拒绝她的那一幕,当着许多看她笑话的人面前,断了她的希望,断了她的生路,断了她的、自尊与骄傲。
一步步,李桐儿面色苍白出现在王府正堂的门边,看向堂中的众人。
季字卿及其所行的乌达人,此刻立足于正堂中央,正在等待一个交待。
屏风之后,裘九衫静静地看着将如她愿的这场戏,静静等待着结局。李桐儿,你看,你果然是要如此收场的!
李桐儿向季字卿笑了一下。是这张脸,断送了她那一世的幸福。而现在,又是这张脸,率众来讨她的命。
她究竟欠了他几世?他为何要在每一生苦苦纠缠呢。
李桐儿想起临死之前在实验室的那一幕,向季字卿笑了一下,季字卿看见猝不及防的一笑,莫名有种心虚感。
李桐儿向着他走近了一步:“国师有心了。小女子虽命如草芥,但国师若想取此薄命,恐怕,也并不容易。”
“哦?”季字卿并不惊异,饶是认真地看向李桐儿:“愿闻其详!”
“小女子已、许了人家!”
“素闻乌达岁单克寡,不得杀戮已婚妇人,否则会有血腥之灾,可有此一说?”
李桐儿纹丝不动站在原处,平静道出一个个字。实则,心里已经汹涌澎湃。
季字卿听到这里,却似乎是略微失望了一下,但他即刻又回复过来:“却是有这一说!姑娘真是好灵通,连这都查得出来!在下佩服!但敢问姑娘,夫家又是哪一位呢?”
“是……”李桐儿如鲠在喉,望向一旁的谢岚。谢岚望着她,欲言又止。
静。
李桐儿手指握白了,还是没有下文。
季字卿的得意又重新回复到脸上,他方要开口,一声低沉回响在大堂。
“是本王。”
一直坐在主座的谢青慕,缓缓起身,俯视季字卿,一字一句:“她是本王的女人,敢问国师有何高见?”
咚地一声锤到李桐儿心上,李桐儿心猛地跳了两下,她向谢青慕看去,此刻却不知为何,泪水就忍在眼眶。
她孤零零地站在众人面前,如今,真的有一个人站出来,撑住了她的天空,没有让她支离破碎地倒下。
季字卿的愠色稍显,他强加按捺,道:“慕王爷,本国师来朔月之时,就闻君主曾忧心念及王爷迟迟不肯娶妃,如此既是一个微不足道的姬妾,王爷又何不顺水人情,宾主皆欢呢!”
谢青慕在心里暗骂了谢青珈一句,才正色道:“国师所言极是,本王正是不忍国君忧心王府内琐事,所以不日就将娶李桐儿为妃,到时请国师来很杯喜酒!”
“你!”季字卿终于愤怒,横手一指:“好!我乌达今年岁犯克寡,我看你慕王能得意多久!待到明年,我必定亲来带你的‘好王妃’回乌达受死!慕王爷,你记得与王妃这一年可要‘好好相处’!只怕到了那一日,从此天人永隔,一别无期!”
李桐儿的脑子嗡嗡的响。谢青慕在众人面前、大堂之上的掷地有声,现在还在她脑子里回荡。记不清季字卿是什么时候走的。记不清有多少张异样的表情。只记得她像一只费力从热锅里爬出的蚂蚁,好不容易才从闹乱中逃脱。
想不到最后要救她一命的是他。谢青慕要娶她,为了救她而娶她。王府中数不清的女人,倾国倾城的有,花容月貌的有,身世显贵得有,他却要娶一个送进来的,已经失了清白的女人,为她舍了王妃的位子,舍了一个跟他举案齐眉、雍容大度的王妃的位子。
想不到在她最无助的关头,竟是他不惜舍此而救她——难为他了。
“王爷!”玥姬发钗垂乱,硬是闯过侍卫的阻拦,将门大推而开,见到谢青慕,就扑通一声长跪于地,左手间一副书纸随即展开:“王爷!这是王府内三百七十二名妾室的亲手血书,王爷若将那贱奴娶于王府成为王妃,我等誓以死拒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