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
安安还在座位上摇晃着红酒杯,脚跟着音乐一下一下地打着节拍,我觉得她讨厌极了。
马利问:“玛丽,你这会儿在哪里?”
“我在打工。”我并没有撒谎,我不过是隐瞒了一些事实。
马利和我闲扯了几句之后就挂了电话,他没有让我还钱,甚至一个字也没有提到钱的问题。过了一会儿我的同事小李过来对我说:“那个男人说他钱不是很够,要抵押身份证,我们是不是要去问问老板?”
我瞪了大了眼睛看着他,摇摇头。
马利最终是欢快的和她的女朋友出去的,他也没有留下他的身份证。就在他拿出钱包结账时,我的同事小李告诉他了:“先生,我们今天是我们开业三周年,消费全部打三折哦。”马利与安安虽是不可置信的,但他还是点点头走了。
我本来是想说半折的,但是我想马利的钱包肯定没有六百块钱。
马利他们欢快地走了,而我这一个月的工就算是白打了。我一边扫地一边腹诽着马利:为什么要找个文艺女青年谈爱情,多劳民伤财呀。
可怜的是,马利被她吃得死死的,把她说的话都奉为了真理。
我在当天夜里又错过了门禁的时间,我又像往常一样翻围墙进宿舍。可是这一次我没有那么幸运,我从围墙上跳下来的没有安全着陆,落地的时候我听到“咔”的一声响。
【骨折患者】
我拖着伤脚一瘸一拐地去上课,却无法拖着脚一瘸一拐地去餐馆上班。于是我就被开除了。马利打电话来的时候我正在翻着报纸眼睛盯着缝隙看看有没有兼职的信息。
“玛丽,你这几天有空吗?”马利这样对我说:“我这几天有个作业,需要去外地考察几天,你帮我照看一下我的猫可以吗?”
我看着我包得像木乃伊一角的左脚,很大声地对他说:“哦,我有空,可以呀。”马利安心地挂了电话。我在当天下午就翘课了,我撇着脚乘着车去了我一点都不熟悉的菜市场给马利仅剩的两只猫买了几条鱼,最后拿着上次马利给我的备用钥匙开了他的家门。
我在马利的厨房捣鼓着鱼,而他的两只猫就蜷缩在我的脚下不停地叫唤。这个场面是多么温馨啊,我正在考虑着我要不要给马利打个电话炫耀一下的时候,门就突然开了。
我以为是马利,跑出去却看到同样一脸纳闷的安安站在玄关处。她看着我的眼神有些冷,就像在看着什么污秽一样。
“我来帮马利喂猫。”我对她解释,她却后退了两步。我这才注意到我的手上还拎着两尾猫鱼,急忙朝厨房走去。
我并没有像计划一样在马利家逗留多久,因为安安就坐在马利的客厅里看DVD,那都是一些我看了就犯困的文艺电影,最后我问了了猫便落荒而逃,我也不知道我在心虚什么。好在,接下来的几天我去马利的小窝都没有再遇到她,可我还是不敢停留,喂完猫我就走。
马利回来的那一天我并不知道,我的脚还没有好,我也还没有找到工作,无聊之极的我去上了晚自修,下课时打着瞌睡的我走到宿舍楼下就看到了一个高高的身影。他在路灯下就像一卷水墨画一样冷清。
马利看到我并没有像往常一样笑,他甚至有些忧伤:“玛丽,我很难过。”我的第一个想法就是:马利又失恋了?我承认我不喜欢安安,我也承认我有些幸灾乐祸,可遗憾的是,马利对我说:“我和安安吵架了。”
已经入秋了,天气有些凉,马利走在前面,他没有回头,所以没有看到我走路的时候脚是一瘸一拐的。
他突然顿住了脚步,我亦随着他停了下来,马利慢慢地转过头来看着我:“玛丽,安安说我们两个关系太暧昧了——”
我像是被突然掐住了呼吸,瞪大了眼睛看着他。他轻叹了一口气,“你说,这怎么可能嘛!我们是朋友啊,我怎么可能喜欢你!你又怎么可能喜欢我呢!我们是朋友啊!你说是不是玛丽?”
他看着我,一动不动,我在他的期盼下认真地点头:“当然,我怎么可能喜欢你!你又怎么可能喜欢我!我们是朋友啊!而且我已经有了喜欢的人啊!”
马利似乎松了一大口气,颓靡的情绪都没有了,他对我说玛丽,我真的很喜欢安安,我从来都没有遇到这样一个与我相像的人,我是那么地喜欢她。
我没有问马利,你是不是喜欢她到已经可以为她改变自己了。我没有问,因为我所认识的那个小愤青马利已经慢慢走远了,我怕我一开口就刺伤了这个像玻璃一样易碎的马利。
爱情果然可以轻易的改变一个人。
【欠债还钱】
马利回来之后我再也没有去过他的房子,我也没有再主动找过马利。倒是他给我发过几次信息,说他和安安去看电影了,他们又和好了,他们这般那般又如何了。
我一般都是回复一个“哦”或者一个“嗯”。或许是马利看出了我的冷淡,再也没有发信息来了,我却每天时不时拿出手机来,可是待机图片还是我和马利第一次见面时合照的那张照片。
没有新信息,没有新来电。
我想我和马利会像许许多多的朋友一样,没有再联系,然后就慢慢淡出了对方的生活了。更何况,我们相识于网络,没有坚实的地基,之所以成为朋友不过只是因为一个契机而已。
我是这样认为的,可是我还是惆怅了。我在想,我是不是该去找一个男朋友了,他可以像马利一样陪着我去珠江大桥边散步,可以和我一起在半夜打魔兽。
如果不是安安的电话,我和马利估计就会这样慢慢地淡化下去,直到遇见时和对方点点头微微笑再挥挥手说再见。
安安打来电话的时候我正在上课,她用的是马利的手机,我低着身子小心翼翼地按下接听键,刚“喂”了一声,安安的声音便响了起来。
她说苏玛丽,你欠马利的钱该还了吧,他不好意思开口,只好我来开口了。
我愣了三秒才想起,我还欠着马利的钱。
老师眉飞色舞在讲台上讲着,我在草稿纸上认真地计算着,我欠了马利四千块,我如果去打工除去我的开支最多一个月能还五百,我还要还八个月。
最后我把草稿纸都撕扯成了一块一块的小碎片,它们被水滴粘在了桌子上,我才发现,原来我掉了眼泪了。
接下来的这些日子,我都在找着工作,寻寻觅觅了很久之后我还是回到了之前的餐馆。我在街上游荡了很久之后遇到了小李,他说现在餐馆又在招人了,如果我原意可以去兼职,老板肯定原意招熟人,不愿意找生人的。
于是我又回去那个西餐馆了,虽然那个挺着大肚腩的老板面冷心热,可是他怎么也不可能让我预支八个月的工资。
马利给我打来电话的时候,一次次地按掉了,我怕我一按下通话键,马利就会对我说:喂,苏玛丽,还钱吧。
我在一个月后发了短信给马利,我没有勇气打他的电话。我说马利,我已经把钱打到你的账号了,你查收吧。
马利一直没有回我的短信,我想,我们这样算两清了,分道扬镳了吧。
我的胸口有些闷闷的,我想肯定是因为我失去了一个朋友。真的不是因为别的。
【马利与我】
圣诞节的时候我和我的男友在他的出租屋里看了盗版DVD,他在一大堆影碟中翻出了一张《马利与我》。
明明是喜剧片,我却哭得唏哩哗啦的,他轻轻地把下巴靠在我的额头上,他说玛丽,我会像马利陪着约翰和珍妮一样陪着你的,不离不弃。
我轻轻地抱住了他,对他说:“要不,我们养一只猫吧!”他没有反对,他从来都不会让我失望的。
噢,忘记说明了。我的男友就是我在西餐馆的同事,我曾经提起过的小李。他在某一天对我说,其实他喜欢我,从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就喜欢我了。后来当他知道我缺钱的时候,他义无反顾地拿出了他所有的积蓄给我还钱。
再后来,我们就慢慢地走到了一起了。他对我很好,他会每天接送我上下课,他把我放在心上,他不是文青更不是愤青,他只是一个俗气的小老百姓。
但是,他喜欢我,很喜欢很喜欢我。所以,我也喜欢他。
我和马利终究还是没有分开,当然,我说的是我们还是朋友。
他后来和安安分手了,我的马利同学他又失恋了。他像很久之前一样,把我叫到了珠江大桥边,我们就在那里吹了一夜的江风。
离开的时候,马利对我说,玛丽,其实当初我真的没有和你要钱,是安安。
我对着他微笑,我说没有关系。
他就那样安静地看着我,似乎过了一个世纪那么久,马利才开口:“玛丽,如果说,我是说如果,如果我在某一天发现我喜欢的人其实是你,你相信吗?你有没有喜欢过我?曾经或者现在?”
“哈,马利,这不可能。你不可能喜欢我的,当然,我也不可能喜欢你。我们是朋友!”我对马利和自己说:“我们只是朋友而已。”
他也笑了,我们都笑了。
风太大了,都吹出了我的眼泪来。
从前,我想告诉马利,我是那么喜欢他。可是他却对我说,我们只是朋友。
而当我把他一心一意当成朋友了之后,马利问我,到底有没有喜欢过他。我只能告诉他,没有。
因为现在我已经有了我的男朋友,他对我好,他不会让我伤心难过和绝望。所以我也不能辜负他。
马利,我与你,你知道我们终究只能是朋友。
谁曾路过我汹涌的岁月
00.
我是陈早早,我住在安定精神康复中心。
我不会走路,我每天就坐在轮椅上像个罪犯一样透过窗子仰望外面的天空。
经常有人来探望我,可是他们却从来不能走进来与我相见,我也认不得他们。医生说我病了,常常自残或是伤害别人,可是我却完全没有印象。
我只记得十七岁那年那些模糊的背影,可是我永远触摸不及。
而我早已忘记,谁曾路过我汹涌如潮水的青葱岁月,谁曾慌乱过我的青春年华。
01.
我夜里时常失眠,有时候就睁着眼睛在床上坐到了天亮。
我穿着我的小兔子睡衣,坐在床上红着眼睛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我发现自己很像那只红眼睛的兔子。象牙白的月光透过窗子落在了我的床前,我看着窗外皎洁的明月,我总有一种想要玷污它的冲动。
我是陈早早,很多人都叫我勺子,这是我十七岁的夏天,我独自生活在这间小小屋子里,我的父亲在两年前因为交通事故过世了,我的母亲在他过世之后的一个月之后改嫁了,她嫁到了一个有钱的家里,她照顾着别人的儿子,却将自己的女儿丢给了她的祖母,每个月给她生活费。
在一个月之前,我的祖母也过世了,于是,我只有一个人生活在这里。
祖母过世之后,我开始失眠,我闭上眼睛就会看到她那张布满皱纹的脸横亘在我的面前,我时常会梦见她粗糙的手揉着我的头发对我说,早早,你要乖。
然后我便醒了过来,难以入眠。
母亲来看过我几次,但是她没有提过要我搬过去和她一起住,从来都没有。但她依旧会每个月拿钱来给我,依旧会对着我叹气:“早早,你要原谅我。”
我本该像狗血的台湾连续剧一样抱着我的母亲哭泣,或者再信誓旦旦地告诉她她是我的母亲,我会永远爱她。或者我应该像TVB剧集里演的一样,恨透了她,报复她,让她后悔丢下我。
但事实上,我对我的母亲真的很难用爱这个词,但是我亦从来没有恨过她,毕竟如果没有她也没有我。我对认识了十七年的母亲还是带着一种陌生的感觉,我们相处的时候根本不像一对母女,我们都太过小心翼翼了。
麦芽说得对,我果然不是专业的言情女主,我只能算是一个路人甲或者炮灰A而已。
麦芽是我的邻居兼发小,在祖母去世之后,我的午餐和晚餐经常是在麦家解决的,麦妈妈就把我当成自己的女儿一样,她时常对我说,早早,要不去你妈妈那边生活吧,你一个人多辛苦啊。
我低着头猛扒饭,吃得毫无形象可言,麦芽坐在一旁看着我,忍不住骂了一句:“吃货。”
吃完晚饭后麦芽拉着我去了人民广场,夏天的时候总有很多人在广场放烟火和跳舞,玩滑轮滑板什么的,我知道麦芽不是去看烟火也不说去看舞蹈,她是想去看那个叫熊猫的少年。
我并不知道熊猫的本名,我只知道他们都叫他熊猫,他总是踩着一块画有熊猫的滑板,他总是穿着黑色的牛仔裤和白T恤。我并不知道熊猫的底细,我只知道熊猫没有读书,他似乎每天都在广场玩滑板,偶尔也会在网吧出现。
除此之外,我和麦芽对他一无所知。
02.
我和麦芽坐在广场的长椅上,我抽着一根劣质的烟,那是我身上仅剩的一根烟。而麦芽的眼睛一直盯着广场中心的那个圈圈,那里有十来个少年在玩滑轮和滑板,周围围观的人将他们围成了圈圈。
麦芽爱慕的那个少年熊猫已经穿着黑色的牛仔裤和白色的T恤,一头金发特别刺眼。我不知道麦芽喜欢他哪里,她觉得他放荡不羁且帅气无比,我却对他一点好感也没有。
可是麦芽并不敢像那些女孩子一样走近一点去看他玩滑板,或者更大胆一点抱着滑轮磕磕绊绊去让他教她,一般来说,他都是来者不拒的。
可是麦芽不敢,应该她是那么的乖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