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了这话黛玉顿时恼怒起来,看来宝玉把昨儿的话全都忘了,她已梳妆好了,便到外屋冷道:“宝玉,看来昨儿的话你都忘了,我的人就是奴才也不是你贾家的奴才,由不得你来教训。”
宝玉见黛玉脸晕胭脂,如初开娇花,轻嗔薄怒下更增添了生动和妩媚,不由呆住,便要上前。碧月伸臂一拦,冷道:“这是小姐的闺房,宝二爷还请出去。”
宝玉前进不得,真是心痒难挠,向黛玉道:“林妹妹,你瞧这奴才,你还怨我说她,我自来看你,她却堵在这里,什么意思。昨儿我想了半天才想明白妹妹不和我亲近定是因这奴才辖制而不敢,而非不愿。咱们嫡嫡亲的兄妹却都被这奴才挑唆得不亲近了。”
黛玉道:“想来宝二爷把我昨日的话都忘了。碧月,请宝二爷出去。一会去找二嫂子来把外面那些丫头婆子都带回去吧。咱们这里不需要这样金贵无用的奴才,由着哥儿往姑娘闺房里跑。”
碧月得意一笑,大声应了个“是”字。
宝玉怔怔道:“妹妹又说气话了。”
黛玉道:“随你怎么想吧,我发现我和宝二爷说话还真是鸡同鸭讲。还请二爷高抬贵脚出去,这句话想来二爷听得懂吧。”
谁知宝玉今儿先受了碧月一顿话不由弄左性,又有一腔肺腑之言要表白,急道:“妹妹怎么还说这话,你看我一大早来原是给妹妹送我做的胭脂,家里姐妹都说特别好呢。妹妹你别怕,我一定会保护你的,等我求了老太太将这几个刁奴都打发了,再派几个好看的姐姐妹妹给妹妹,妹妹可说好不好。到那时候咱们大伙就可以一桌吃一床睡永远在一起了。”
黛玉本没多少气的……毕竟知道宝玉这人只是个天真的孩子……和他生气不值当,此时听了这一番胡言乱语早气怔住,对碧月道:“你还不去把这没有礼义廉耻的人撵出去。”
碧月见黛玉气得粉面通红,黛眉倒竖,知是真恼了,忙推搡这让宝玉出去。宝玉还只满嘴里胡说,原来他也有一分聪明,知道今儿若不将黛玉说通,以后怕更没机会亲近了,偏偏他自以为的“好话”句句都让黛玉怒火更炽。
这时袭人雪雁等早闻讯来了,见宝玉边对黛玉打躬作揖边,黛玉气得直哭,袭人不得不解劝。
黛玉冷笑道:“青鸾姐姐、紫苏姐姐、雪雁,你们赶紧收拾东西,这里住不得了,再这样下去有心的人还不定说咱们什么呢,我林家可没理由受这种欺辱。”说罢冷冷瞥一眼面色焦急且带着几分埋怨的袭人。
外面婆子看闹到这种地步,忙飞也似去报贾母。一时间贾母和王夫人等都急匆匆赶来。
贾母见雪雁等正收拾东西,黛玉一脸怒色,忙问是怎么回事。宝玉先道:“老祖宗,我来给林妹妹送胭脂,这些奴才偏拦在这里,不叫我亲近妹妹。老祖宗,你快把她们打出去。林妹妹被她挑唆的都不理我了。”
王夫人看宝玉气得双目圆睁,又心疼又生气。
常嬷嬷冷冷道:“这位小爷倒是会颠倒是非。老太太,听林老爷说林小姐的外祖家也是世代簪缨的大家族,原来家里的男子竟是可以大清早闯女客的闺房的,端的是好礼仪!林老爷信任将小姐交给我们,我们不拦着难道任宝二爷胡闹去?可笑满院子的丫头婆子竟是死人一般。”顿了一下,又不屑道:“爷们可以随意进姑娘的闺房,倒是天下少见呢。想来就是宫里的元贵人知道了也会生气的。这也罢了,偏姑娘让宝二爷出去,宝二爷不听也就罢了,还口没遮拦地说出些不三不四的疯话来,于他或无所谓,可我们小姐好歹也算公侯千金断受不得。”
贾母自是听出常嬷嬷的弦外之音,又是尴尬又是紧张,元春现在是个贵人,虽说品级不低,可是比之主位屋里的大宫女或者有头有脸的嬷嬷也说不上多有脸面,若这话传到宫里,难免会让人连元春的教养都怀疑了,此时她倒真有些后悔不该只顾着宝黛二人的事情而忽略别的了。不过她也暗自庆幸幸好这次事情不大,黛玉这亏吃定了,因为牵扯到这样的事,女方有无过错也不可能不受牵连,黛玉此举也不过是表明态度罢了,因此贾母忙向宝玉骂道:“孽障,你又说什么混帐话惹你妹妹,还不给你妹妹赔罪。整日里和外面不三不四的人混在一起,把平时的诗书礼仪都忘了。明儿给我去学里去好好读书,再不许你随便和外面那些人闲逛,否则叫你老子来好生教训你一顿不可。”
又向黛玉笑道:“好了,玉儿也别气了,宝玉也是好久没见你一时高兴就忘了礼数,我让他给你赔罪。”
黛玉起身道:“外祖母,不是玉儿非要耍小性纠缠。玉儿在家父亲的管教极为严谨,若知道玉儿出这样的事非气出病不可,黛玉不敢违逆了爹爹的教诲。二哥哥固然是小孩子心性,可终究男女七岁不同席,这样礼教大防不论天子还是走卒都不敢违背的,怎么二哥哥竟然是世外的人可以例外的?若以后再有这样的事难不成黛玉再闹一次,便是外祖母那时也该不高兴了。因此玉儿竟是离开的好,家里嫂子待产事情极多,老祖宗想玉儿了玉儿自会来请安的。”
王夫人冷道:“老太太,大姑娘既然决定了老太太不遂了她心岂不显得强人所难了。”
贾母怒喝:“你闭嘴。都是你不好好教养宝玉,由着他胡闹,我还没问你呢。”搂住黛玉道:“好孩子,外祖母保证以后断不会再有这事情。”
宝玉见贾母神色严厉,不似往日模样,也吓住了,低下头嗫嚅道:“怎么老祖宗也说我啊。”
贾母叹口气道:“宝玉,不说别的,单说你让你妹妹生气了就是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