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涵忙又站起身，贾母抱怨贾政自己倒不好说什么了，起身听完才道：“老太太疼孩子二舅舅何尝不疼了，有这么多人关心着表哥表哥定会没事的。对了宝玉弟弟怎么不见？可是元姐姐带着玩呢？”
贾母一听宝玉二字才转了心思，道：“这几天忙乱倒是把他忘了。兰香，去把宝玉找来，白天太阳还有些毒，别晒着他了。”
墨涵松口气，贾母记起宝玉来应该不会那么伤心了吧。他又说了两句话便起身去贾珠那里。
王夫人正在贾珠屋里守着，看见墨涵了难得的没有冷眼，神色淡淡地说：“涵哥儿来了，有心了。你们兄弟亲厚，和他说说话吧。”说着起身去外屋了。
墨涵征了怔，坐到贾珠床前。早有小丫头出去沏上茶来。墨涵往贾珠脸上一看着实吃了一惊。才几日不见，那个清秀隽淡的公子竟像变了个人一般，枯槁消瘦，双目无神，整个人由原来温润的美玉变成了苍寒的白雪。最最重要的是他的气息那么沉潜，仿佛无波古井，让人心疼地想搅乱那静寂和沉默。墨涵鼻子一酸，道：“几日不见表哥怎么病到如此地步。”
贾珠低低叹息，自嘲道：“总是我这身子不争气。人家说身娇肉贵可不就是说我呢。可惜竟不能圆了我们当日的一同折桂蟾宫的愿了。”
“这有什么，表哥才多大。你没见咱们去考试的时候还有那白胡子老翁呢吗。咱们这第一次不过是练手罢了，谁还真自信到一科就中了。表哥如今得了教训以后勤加锻炼，没准下一科捞个状元当当呢。”
贾珠淡笑道：“其实我原不在意，读书也不过是因为喜欢，只是不想让父亲失望。还不知道我下一科有没有机会呢。”
墨涵蹙眉：“你总这么想这病还能好吗。你只说不想让舅舅失望，却不想想你若怎么样了才是对舅舅最大的不孝呢。表哥读了这么多数难道连这最浅显的道理都忘了不成。人说三分病七分养，这养首先养得就是心态。心态好了病自然好得快。再说人生来就会死，难道死之前的所有日子是为了等死不成，总该该开开心心去过每一天。”
贾珠沉默下来，良久才浅浅一笑：“什么时候你也长大了，安慰起人也有模有样的了。只是小孩子还是该有小孩子的样子才快乐。”
墨涵握住贾珠的手，悄悄输进真气为他打通脉络。贾珠感觉一股暖流在体内流动，微一挑眉。墨涵眨眨眼睛，笑道：“我本来就长大了，表哥才好了就倚老卖老起来。”
贾珠笑笑：“你本来就比我小，我这是经验之谈。”
墨涵回府开始处理京里产业积压下来的事务，转眼几天就过去了，这日正是放榜的日子。家里的下人早早就等着去了，丫头书语在地上转磨，看墨涵优哉游哉地看书，不禁嗔道：“少爷倒沉得住气，还有心思看书呢。真是皇上不急太监急。”
墨涵将手中书一撒，挑眉笑道：“为什么要急，卷子都交上去了，中与不中早就是注定的了，急有什么用，还不如在这儿稳当当坐着呢，难道你这么转圈我就能中了，小心溜细了你的腿儿。”
“少爷这话说的没良心，也不看都我这是为谁着急呢，还在那儿说风凉话。别人都说少爷谦虚，我看是骄傲才对，少爷……”书语话音未落远远听到小厮喊：“中了，中了，少爷中了！”
墨涵中了第五名，成绩算是十分靠前了。林府下人们闻信都跑来道喜，墨涵大方得大手一挥全部有赏。林府总管老赵时看着墨涵长大的，更是欢喜地要摆酒还要发帖子给墨涵交好的同窗庆贺，忙被墨涵止住道：“家里就我一个人有什么好庆贺的，倒显得招摇了。”赵管家无奈，悻悻地点头，不过到底找时间在自家摆了回酒，让府内的下人一起恭贺少爷中举。
贾府也早派人看了榜，第一时间来道贺。墨涵见来的是贾府的大管家赖大，知道贾府风俗，不同于自家奴才再体面也不能压过主子，在贾府这等老人比年轻主子还体面，所以他也不托大，笑道：“老太太也太客气了，竟把您派来了。随便打发个小厮就是了。”
赖大听得心中得意，对墨涵印象更好了，他是个八面玲珑的，便笑道：“瞧哥说的，老奴是那名牌上的人？怎么就不能跑腿了。再说我家孩子如今蒙老太太恩典也在读书呢，老太太就是不让老奴来老奴都想蹭来沾沾哥的喜气呢，说起来还是老奴占便宜了呢。”
墨涵呵呵一笑，心道这赖大倒是个乖觉的。
赖大道：“老太太和二老爷都嘱咐了说过两天要在咱们府给哥儿摆酒请班小戏热闹一下，二老爷还说要请些老爷官场上人，说哥儿眼看要做官了，也该多认识些人了。”
墨涵好笑，才只是秋闱，离做官远着呢，忙推辞，赖大笑道：“这事老奴可做不了主，老奴只管传个话罢了。”
送走了赖大墨涵忙亲自上门向贾府道谢。在内院和老太太说了会子话推辞了酒宴的事，贾母颇为遗憾，道：“中举是大事，你父母又不在这，原想着没人替你庆祝，偏你又不愿意。”
墨涵那边险些被王夫人的目光酸死，又好笑又为贾珠可惜，心想自己要真应下来还不掉到醋海里，因笑道：“老太太自是好心，想得也比我个小孩子周全，只是我觉得如今不过是秋闱，正该一鼓作气的时候，此时庆贺唯恐我自己年纪小一下子收不住玩心了。”
贾母笑呵呵道：“你能想到这些还怕收不住玩心了。”虽如此却也不再坚持，想来是想起贾珠才些微有起色的身子也不愿刺激了他。
这时有丫头进来报说老爷有请。墨涵忙告辞出来，抬头看看远天的幽蓝，深吸几口清凉的空气，才算把那倒牙的酸气冲淡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