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地之间,她到底还有什么?
当真是一无所有了。
平静的水面上,那一双原本如古井般死寂的双眸忽的闪过一抹杀气,不,她至少还拥有一件东西,那就是……恨。
“姑娘,公子在煎药,他让我先把吃的拿给你。”
一个活跃的声音从妤宁轻云身后突的响起,妤宁轻云瞬间垂下眼帘,掩去眼眸中一刹那的异样。片刻后平静的抬头望去。
阳光下,如春日的草木般生机勃勃的少年,扬着大大的笑脸,将手中的食物递到她面前。那全然的善意,干净的宛如溪中的泉水,让妤宁轻云不知不觉的放下心底的戒备,笑着接过少年手中的食物。她知道,他就是那天帮她赶走了那群小孩的人。
尽管妤宁轻云整张脸都被白纱包裹着,但司青还是感觉到了她的那抹笑意。于是扬起一抹更大的笑脸,一股脑儿的便在妤宁轻云对面的石头上坐了下来。
“没想到你是一个姑娘,我刚开始还以为你是男的呢。”
“公子对你可真好,我跟在公子身边那么多年,还从来没有见公子亲自为谁煎过药呢。”
“你不知道,你那天吓死我了,我刚把钱放到你脚下,你就晕倒了。”
司青本就是一个外向的个性,再加上十五六岁正是少年最活泼好动的年纪。无忧无虑的,司青一边吃着手中的食物,一边叽叽喳喳的说个不停。
他的眼神,一如妤宁轻云那天睁开眼看到的那样干净,让人只一眼就可以看到他眼底最真实的想法。嘴角连自己都没有意识到的慢慢杨起,就这样望着他,不耐其烦的听着他不停的说着。
“你是要给我么?”
望着妤宁轻云手中递到自己面前的食物,司青难得的消停了片刻,挠了挠头,诧异的望向她。
妤宁轻云一愣,不知道自己这一刻是怎么了,只是面前少年的笑太过干净,让她看到他三两下解决了手中的食物时,不觉的就将自己手中的食物递了上去。
“我已经吃饱了。”司青笑着摇了摇手,“你还一点都没有吃,快点吃吧,我去看看公子好了没有。”
说话间已然站了起来,往妤宁轻云身后的方向走去。
“对了,你叫什么名字?”
突然,司青带着好奇的回身问道。
突如其来的问话,让妤宁轻云原本扬起的唇角慢慢的僵硬。
气氛猛然沉默下来。
“如果你不想说就算了。”看着半响不说话的妤宁轻云,司青顿时整张脸都垮了下来。
那张原本满脸笑容的脸上,此刻是全然的失望,让妤宁轻云忽的闪过不忍。正当这时,溪边的水面上游过一条鱼,激荡起浅浅的波澜。妤宁轻云似乎是想也没有想的,就将手指向了溪内那条悠闲游荡的鱼。
“你叫小鱼?”司青嗤的大笑了出来,脸上的失望瞬间烟消云散,“这个名字可真好记。”
妤宁轻云抬头望去,阳光照耀在那岸上毫不掩饰大笑的少年身上,一刹那似乎和多年前的一个景象相重合。猛的转开视线,手心骤然握紧,点点的恨意从眼中倾泻而出。
舒尘隐煎着药,但那不时望向溪边那抹身影的视线,总是带着丝丝温柔。
“你叫小鱼么?”
直至岸上的笑声消失,耳边响起如泉水般温和的声音,才将渐渐陷入仇恨中的妤宁轻云给拉了回来。
“你叫小鱼么?”看着妤宁轻云没有反应,舒尘隐再次问道。刚才司青的话那么大声,他自然听得清楚。同时俯下身,将手中刚刚煎好的药递上。
妤宁轻云掩去眼中所有的神情,平静的抬头望向舒尘隐,点了点头。
“我可以叫你小鱼么?”似乎从答应妤宁轻云带着她一起走的那一刻,一切都变得不一样了。点点的柔情,舒尘隐本不想做掩饰。
不管她之前发生了什么,他都不在乎,他只知道以后他再不会让她受到一丝一毫的伤害。
妤宁轻云率先转开了视线,她发现,和舒尘隐在一起,她总是不愿对上他的眼睛。那里面的柔情那么明显,她自然看得到,但她却情愿只是自己看错了。
“喝药吧,凉了就没有效果了。”妤宁轻云的不语,舒尘隐只当是默许。眼神中更多了一分温柔,笑着在妤宁轻云身边坐下,吹了吹手中的药,递到妤宁轻云嘴边。
妤宁轻云一怔,正要侧开头,但仿佛突然想到什么,静静的就着舒尘隐的手,慢慢的将苦涩之极的药一滴不剩的喝了下去。
“你能教我武功么?”将最后一滴药咽下喉去,妤宁轻云便迫不及待的用手握上舒尘隐的手,睁着眼一眨不眨的望着他。
凭她的能力,即使身体上的伤都好了,也不可能报得了仇。她必需学着强大,只有这样,报仇才有希望。
“武功?”舒尘隐愣了一下,不,确切的说是愣了很久,“为什么想学武?”
“可以不问么?”妤宁轻云垂下眼帘,掩住眼底的深谙。她本可以随便找一个借口的,但是不知道为什么,此刻她不想骗他。
“好,我可以等到你愿意告诉我的那一天。”舒尘隐顿了顿,不再问下去,将莫名涌现的不安压下,浅浅一笑,“我可以教你,不过要等你身体完全康复了以后。”
“谢谢你。”除此之外,妤宁轻云不知道自己还可以说什么。在自己最落魄的时候遇到了他,是自己此生最幸运的事。
平稳行驶的马车中,长久陷入沉睡的妤宁轻云缓缓的睁开了眼睛。
车帘微微吹起的一角,淡淡的阳光轻拂在那认真看书的白衣之人身上。给妤宁轻云有一种仿佛随时临风而去的错觉。
就这样睁着眼,静静的望着,时间在这一刻静谧下来,狭小的马车内,不知不觉荡漾起丝丝温馨。
“醒了?”其实在妤宁轻云睁开眼的那一刻,舒尘隐就已经知道她醒了。只是不愿打破这平静,于是便没有说话。只是她望着自己的眼神那么专注,专注的让他愣是看了半天也没有看进去一个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