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夫来了几次,只说心气不顺,郁结太重。开的药方,都只是一些安心定神的汤药,于事无补。大夫说除非小姐自个儿相通,外人只怕是无能为力。
王府私下里谣言四起,即使再保密,也终究是透风的墙。王妃趁王爷受伤的时候偷人,怀了孩子。孩子是谁的?大家心里都有数,有一就有二。先前的常如锦不就是个活生生的例子么?
大家更关心的是,王爷会怎么处理王妃这件事。
身为王妃,竟然背地偷人。本来都不相信王妃是这种人,可那日有人亲眼所见王爷端了一碗药进去,再后来换出来的便是带血的被褥和罗裙。
只是让大家意外的是,王爷竟然没有休掉王妃。
最终,人们总结出了最后的结论。
那就是王爷十分喜爱王妃,就算王妃做过对不起王爷的事情,王爷也不会休妻。
她发觉自己,这些日子以来,越是夜间,她就越发的清醒。
渐渐的,她喜爱上了无边无际的黑。寂静、清幽……
耳边有簌簌的声音,屋内有些亮。
她下了床,推开窗户,冷风嗖的倒灌进来,让她周身一阵战栗。天地间白茫茫的一片,竟是下雪了。
鹅毛大的雪花簌簌的飘落着,外面已是一片银装素裹。
眼眸轻眨着,连雪落都有声音,可是她的孩子呢?轻贱的……竟不如一片雪花么?来去匆匆,除了伤痛,什么都没有给她留下。
侧首,肤白胜雪,没有一点血色,她的嘴角挂上一抹浅淡的笑。缓缓把一只手伸出窗外,雪落掌心,融化成水。披散的青丝被风吹起,在空中飘扬着。单薄的中衣,不抵刺骨的寒风。
有意似的,她觉得不过瘾。如果虐待自己,会让他有一丝的歉疚和心痛,她将会不惜一切。折磨自己,若能折磨到他,这具躯壳,也算是有些价值。
打开门,赤脚走到雪地里。眼眸一转,竟发现院中的梅花开了。
走到梅花树下,她仰首看着雪中怒放的寒梅。一片花瓣被雪打落,在寒风中打转的旋转落下。看着花瓣落地,粉白相映,煞是好看。
她呆呆的站在梅树下,丝毫不觉寒冷。手脚已经麻木的没有一丝知觉,单薄的中衣上落满了雪花,身体的热气透过衣料融化了在上面的雪片,雪片化成水沾湿了她的中衣,一点点的水最后又冻成了冰。
午夜,有丫鬟起身去如厕。
但见院中站着一人,走近一看,顿时惊慌失措。
不出一刻钟,整个端云居哗然。
玉颢宸外衣未来得及穿好,便从书房大步而来。心被狠狠的抽了一鞭,他扯下外衣裹在她身上,抱起她往屋内奔去,只觉得她身体僵硬、冰冷如玄冰。
兰嬷嬷闻声起来,当见到王爷抱着浑身是雪,面色苍白的没有一丝血色的慕青曦进来时,老命差点吓掉半条。
震惊过后,她指挥丫鬟又生起了几个炭盆。棉被一叠的抱来,干净的中衣,滚烫的热水和干布,又吩咐人去熬姜汤。
采音见到冻僵了的慕青曦,几欲昏厥过去。哭的气噎,什么忙也帮不上。都怪她,她应该看好小姐的。
一番折腾,天色已蒙蒙亮。
大夫过府诊脉,语气很不好。“王妃才刚小产,又在冰天雪地冻了半夜,只怕病根是要落下的!再加上她心中郁气不发,伤了内里。若再不能让她顺过心来,散出郁气,只怕人是撑不过今年冬天的!”
“如何才能让王妃泻出郁气?”兰嬷嬷在一旁问道。
大夫只道:“心病还须心药医!”
玉颢宸如石雕般的伫立在一旁,静静的看着躺在床上的她,良久后,他转身离开。
十一月,天气更寒。一连几日,雪不停的下着。
经过上次的事,玉颢宸更加连房门都不准她出去,夜晚总是有两三个丫鬟在门口彻夜当值。
临睡前,玉颢宸从寝殿里出来。
“王爷!”采音追到外面,直挺挺的跪在雪地里。“求您放小姐离开吧!看在这两年多来小姐为王府操劳的份上,您就给小姐留一条活路吧!”她再也看不下去了。
虽然她也知道小姐的孩子来的是莫名其妙了些,但大夫的诊断也不一定全是对的。许是大夫老眼昏花,脑子不清……
总之,她绝对相信小姐的清白。连她尚且如此,可王爷呢?就这样残忍的逼小姐打掉了肚里的孩子。若是小姐再不离府,迟早要红颜薄命,殒命于王府。
好死不如赖活着,就算是小姐被休,也好过丧命于此。
玉颢宸的脚步仅顿了一下,就拂袖而去。
“王爷……!”看着他决绝的背影,采音哭泣低喊。“求求你……!”
休妻的事,玉颢宸坚定否决。然而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王府内的人知道了,没过多久,消息便渐渐传出了府外,成为皇亲贵胄间私下谈论的话题。
外面风言风语,传的沸沸扬扬。玉颢宸一切依旧,对这些听而不闻。慕王爷以及慕世子几次来王府,慕青曦却不肯相见。玉颢宸也不勉强,不留情面的送客出门。
日子就这么拖着,慕青曦的情况时好时坏。
这日,苍焱野不知怎么进来了端云居。
“小姐就在里面!”见到苍焱野,采音不禁落泪。这王府里,总算见着个小姐想见的人。
苍焱野点头,抬步走了进去,挨近床边,不避嫌的坐在床沿。
“青曦?”他低唤。柔和如四月春风的声音,明媚了冬天的冰冷。
慕青曦迷迷蒙蒙的睁开眼,见着许久不见的苍焱野,有一瞬间的怔愣。思及他不远的归期,只觉得心中失落更多了几分。
这几个月,虽不能相见。可偶尔想起他,至少两人还是同在一个屋檐下。可今后……
她想挤出一个笑,费了半晌功夫却发现自个儿做不到。
“你这么折磨自己,可曾想过那些为你担心的人?”她的样子很憔悴,白皙的肌肤比以前更白了几分,却没有了往日的神采,空洞的苍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