浓浓的药味扑鼻而来,她摇头想摆脱他的钳制。
玉颢宸有一瞬间的停顿,而后他端过一旁的药汁,缓缓的灌入她的口中。
当一口苦涩无比的药汁灌入口中,她的眼眸渐渐失去神采,暗淡下来,泪水的痕迹已干,仿佛连哭的力气都没有了。
不一会,药汁尽数灌入。
一刻钟后,她的裙下被鲜血染红,痛觉仿佛已经没有了。
无边无际的黑暗、孤寒,偌大的天地,只有她独行。
忽而,前方出现一抹纤细的身影。
“曦儿……”熟悉而亲切的呼唤,飘渺而虚幻。
是娘亲!心中的委屈、无助此刻都涌了上来,她有好多话想对娘亲说。
她莫名其妙的怀孕,孩子未足三个月,又被生生的拿掉。那种骨血从身体中一点点消逝的感觉,痛不欲生,身心俱碎。
娘亲,到底这是为什么?那也是他的孩子,可是他不相信她。她无辜的孩子,便连这人世都没看上一眼,悄悄的来,却让带着让她剜肉般的疼痛离开。
她安慰自己,这样也好,也好。福兮祸所伏,祸兮福所倚。没出世,便不用来这人世间受苦。大千世界的繁华,到最后终究是一场空。
她的孩子,她的娘亲,都不在了。娘亲,带我一起走,可好?
她费力的追逐着前方的身影,执意的不肯回头。
“曦儿……”后面,有人在不停的叫着她的名字。“曦儿……醒过来!孩子会再有的……”
她摇头。决绝的不肯回首一望,孩子会有的,但不是这一个。她早说过,没有这一个,以后都不会再有。她不会为一个不相信她的夫君生子,他会怀疑她一次,就会怀疑她第二次。
她不要再让自己的孩子来到这里受苦……
既然不相信她,何苦还要不停的念着她的名字?
“曦儿……”娘亲停下脚步。“他伤了你的心吧?我苦命的女儿!”娘亲伸手把她搂在怀里。“娘舍不得就这样丢下你,曦儿,如果可以,娘真的很想带你离开……”
她泪眼模糊的,看不清娘亲的容颜。
“可是不行……你还这么年轻,娘怎么可以带你走?”娘亲的手温柔的拍着她的肩背。“曦儿,好好活下去,连带着娘和你未出世孩子的一起!如果连你都走了,谁来记住你未出世的孩子来到过这世上?”
可是她不想再留在王府,不想做这个王妃了。他既不相信她,又不肯放她离去。日日的折磨,无关身体,却伤心神。
“回去吧!我的曦儿,那里才是你该去的地方!”娘亲推开她。“去吧!回去吧……”
眨眼间,茫茫黑暗中,又只是剩下她孑然一身,仿佛娘亲不曾出现过。
四下回顾,身后的一团亮光在黑暗中异常明亮。
身体传来灼烧般的疼痛,又似被人撕扯剜剐一般。
“醒了,王妃醒了!”
慕青曦只觉身上的痛楚越来越大,视线触及到伫立在床边的一个人,心念一动间,眼前登时阵阵发黑,又要昏厥过去一般。
她想开口让他走,却发不出声音。眼中唯一的神采只是一种恨意,清清淡淡的却透入骨血。
“王爷,奴婢要给王妃清理脏污,还请王爷回避!”采音双眼通红的说道。从小姐惊惧、怨恨的眼光中,她可以看得出来,小姐此刻最不愿意见到的就是王爷。
玉颢宸的视线触及到她身下血红的罗裙,定定的凝视着,片刻,他转开眸子,淡淡的说:“好生照顾着!”胸口有一瞬间的窒息。
醒醒睡睡,睡睡醒醒。
夜半,她猛然惊醒。黑暗中,桌边坐着一个人。
眼眸淡下来,她对他恍若未见。
漆黑一片中,他的声音几分萧索、几分寂寥。“你究竟要如何?孩子已经没了,你也不预备活下去么?”
慕青曦转个身,背对着他,一言不发。她也不知道自己要如何,当从黑暗中醒过来时,她觉得自己仿佛只剩一具躯壳在苟延残喘。
她不想留在这里,也不想再见到他。
“说话!”他冲动的跨步来到床边,大掌钳住她的双肩把她从床上扳起。“你要怎么样,现在就给我说个清楚!”
黑暗中的四目相对,带着朦胧的距离。
“王爷,你留一个自己不相信的人在身边做什么?”她的声音低低柔柔,细听却是冷冽的。“有一就有二,王爷不怕哪天我再给王爷怀一个孩子回来……?”
“住口!”他厉喝,猛的推开她。
慕青曦跌倒回床上,好半晌才能费力的挪动自己。“王爷,你可以休了我,也可以赐死我!除了这两条路,我已经是无路可走!”
“不要再说了!”他又折身抱住她,薄唇附在她耳边呢喃。“我们还会有很多孩子……会有的!”
慕青曦在他怀里转个身面对她,一字一顿的说道:“不会再有了!王爷,你不会了解的!”
玉颢宸只觉得怀中娇躯寒冷似冰,那一个个的字仿佛钉在了心上。
从前只觉得她温婉贤淑,乖顺柔媚,岂不知,她是骨子里却是如此的倔强、刚韧。
“这辈子你都是玉亲王妃,就算是死,你也逃不开!”他的声音冷冷的,其中隐藏着玉石俱焚的疯狂。“只要你是玉亲王妃,就会再有孩子!”说罢,他踏着清冷的月色走了出去。
哭哭笑笑的,她跌回床上。
何必呢?从他亲手灌她喝下堕胎药的那一刻,她就不再把自己当成玉亲王妃。
“小姐,该喝药了!”采音笑着说,眼眸却弥漫过一丝哀伤。
“是不是要下雪了?”她恍若未闻的问道。
采音鼻子一酸,眼泪差点夺眶而出。“天色阴沉了好几日,不知道是不是要下雪!”
她不再言语,整个人看起来又有些恍惚。
采音走到软榻边,俯身给她盖上厚厚的锦被。眼见的小姐一日比一日憔悴,精神很不好。有时坐不了一会儿,就昏睡过去。除非她跪着相求,小姐才肯吃一点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