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时太阳已经西下,夕阳照得海上一片血红。离开离岛的轮船班次已经没有了,但在晚上八点钟,每天晚上都会有一艘货船前来离岛卸货,那时岛上的居民也可坐着货船离开离岛。
K君显然也已经打听到了这点,在渡口不断徘徊,举止开始显得焦灼。后来夜色逐渐深沉,临近八点的时候,漆黑的海面传来货船的笛声,叔父焦急不安,最后无奈只能趁着夜色拿了根棍子袭击了K君的头部。
叔父背着晕过去的K君重新回到了公寓,生怕他再次醒来逃跑,用一条绳子将他团团绑住,并将房子紧紧上锁。
听完叔父的讲述,我冷汗直流,不敢想象K君要是逃出离岛回到S市找到我妻子那将会是怎样可怕的情景。但叔父良心却极度不安,频频落泪,不停说自己愧对上帝,是个罪孽深重的罪人。我心中愧疚,除了哀叹,许久无言以对。
K君在岛上第二次醒来的时候,便直接跑到了渡口,便顺利坐上了离开离岛的班船。那真是可怕而又幸运的事情。我是在前往S市的汽车上醒来的,醒来时惊讶不已,汽车已快到达S市,如果我再慢三十分钟醒来,那后果不堪设想。
汽车到达S市的时候,我几乎不敢冒险前往家里看望妻子。我直接又搭上了离开S市的汽车,最后再痛苦渡轮,回到了离岛。
回到离岛我依然心有余悸。我强烈要求叔父,从现在开始无论是K君醒着还是我醒着,都必须把我的身体用铁链锁着,控制我身体的出入。但我的叔父怎么也不忍心,他无法把我当一个囚犯一样紧闭在房间里,他说,孩子,逃不过的始终会逃不过,我关得了你一时可我不能关你一辈子,这房间不能成为囚困你一生的监狱。
最后叔父用木板将公寓的窗口紧紧钉住,并用一把大铁锁将门锁上。公寓里堆积了几日了的生活用品,起码能让我像个正常人一样生活。
并且为了防止K君骗过叔父逃脱,我和叔父还设定了一句暗语。每次叔父来的时候,必须先在门上敲三声,我说出暗语后,他才开门进来,给我补给生活用品。
在离岛接下来的大半个月时间里,我每天都独自一人在叔父的公寓里渡过。酷暑的高温似乎已经渐渐散去,但我焦躁不安的心情却依然愈演愈烈。这期间K君总共苏醒过两次,他的情绪似乎也变得愈加暴躁了。两次我迷糊醒来,整座公寓里凌乱一遍,到处都是被打砸损坏的东西。
而更让我感到恐怖地是,一次,K君给我留下了一张纸条。
——你以为把我囚禁在这房子里那女人就能相安无事了吗?我告诉你,你就是我,我就是你,你不让出去,你也一辈子休想去和你的女人相会。我一定要杀了那女人。
看完纸条,我背后一身冷汗,拿纸的手颤抖不止。痛苦思索挣扎了许久后,我决定也给K君留下一张纸条。
我以哀求的语气向K君说,求求你放我了的妻子吧,看在同一个身体的份上,求你放过我的妻子吧。她是我的全部,她的罪现在全都由我来背,我把财产全都给你,如果可能,我甚至愿意把身体都给你,从此不再出现,但我只求你放过我的妻子。她只是一时无知。你的恋人已经死了,你再杀死一人也无法返回,不如让我们一起面对这人生吧,让我用将来的时间来偿还我妻子所犯下的错。
留下纸条后,我经历了三天痛苦的等待,急切地想知道K君的答复。K君的答复让我出乎意料。
——我真的恨你,恨你们。你知道当我得知我只是一个身体上出现的一种人格的时候,内心有多么痛苦吗?我对自己的过去一无所知,身边一无所有,我对自己的存在感到绝望,后来遇到晓玲,我才发现了存在的意义,她也是我的全部。可你那个该死的妻子,却把我的全部都给毁灭了。
好吧!就如你所说的吧。我放过你的妻子,但你必须答应我,以后你的人生要根据我的意愿走,你必须永远离开你的妻子以及你现在所拥有的一切,我要用这身体走我自己的人生。
另外,让我看看晓玲最后一面吧。
看完纸条后,我禁不住地激动不已,心中既是惊喜,又是悲伤。只要K君愿意放过我的妻子,我愿意放弃现在所拥有的一切走一条不再属于自己的人生,包括永远忍受离开妻子的苦痛。
叔父来的时候,我将这个消息告诉你叔父,叔父心疼地看着我,说,孩子,你真的选择这样吗?但最后他长叹一声,低吟道,事到如今,也只能这样了。
我跟叔父在当天晚上重新来到埋葬女人的地方,给坟墓立了一块像样的墓碑。我不敢想象要是K君知道女人被我肢解后藏在冰箱里会是怎样的一种状态,我为自己所做的罪孽深感愧疚。
回到住处,我给K君重新留下了一张纸条,告诉他恋人坟墓的地点。为了叔父的安全,我让叔父尽量不要与K君相见。
然而我们却忽略了K君的狡猾,他言而无信,背叛了我与他之间的约定,他把我推到一个无法退步的境地,让我最后不得不再手拿起那把冰冷的锯子。
K君在女人的坟墓前情绪失控,咆哮痛哭,停留了许久,然后便径直前往渡口坐船离开离岛。我叔父因看他躁狂的样子,怕事情有变,于是暗中跟踪了上去。
K君果然没有履行我与他之间的约定,他重新来到了S市,并疯狂地冲进了我的家里。我妻子面对突然而来失去理智的K君,毫无抵抗能力,当她的脖子被K君的双手紧掐到人快要窒息的时候,幸亏我叔父紧急中出现了。
叔父将早已准备随身携带的麻醉药注入了K君的身体,然后将K君带回了离岛。
在离岛我醒来时,叔父给了我一封妻子给我的信。妻子说她受够这样担惊受怕的日子了,她已经离开了我们的家,去一个我和K君找不到她的地方。妻子说,老公,对不起,我爱你。
看完信我泪流满面,我咆哮,我痛哭,跟K君之前一样将房子里的东西全部砸坏。我的情绪激动到极点,又沮丧又失落,我极度地痛恨K君也痛恨自己,最后我想,既然这件事注定无法终了,就让我来做个了结吧。
我要将自己和K君永远囚禁在这个岛上。
我又找来了一把冰冷的锯子。我叔父被我关在门外悲痛咆哮,他不停地哭喊着说,孩子,你不能这么做!你不能这么做!
但我听到的却只有远处海浪一波波袭来的声音。如之前锯断女人的双脚一样,我将锯子冰冷而锋利的锯牙抵在自己小腿裸露的皮肤上,当血从我的腿上激射而出时,我似乎听到K君在我身体里痛苦的哀叫……
孩子,你现在知道我为什么只剩下一条腿了吧。后来K君平静了下来,因为我跟他说,如果他再敢将我的身体步出离岛一步,我就将另外一条腿也锯下来。
看你听得瞠目结舌的样子,不知这个故事是否让你满意呢?对了,你知道那个女人的尸体被我埋在什么地方吗?
就在你现在站着的这个地方,你脚下的这块石头,就是二十年来被海风风蚀得变了样的那块墓碑。
——呵,开玩笑而已。
九 招魂夜
夜冷得悄无声息,四周静得让人害怕。
夜空积满了浓重的愁云,几丝淡白的月光透过云的缝隙,冷冷地打在半山腰上的一座老旧楼房上。渐渐地,一条稀离的亮光隐隐从远处靠近了过来,颤颤地照射在通往半山腰的石板台阶上。
洛兵一手拿着手电筒,一手紧握着一根粉笔,眼睛害怕地紧盯着自己地四周,。虽然现值隆冬,风凉飕飕地,但他两手还是紧紧握出汗来。
他一边用手电筒光小心照着面前的路,嘴上不停嘀咕着:“没事的,没事的,不就是进去写个名字吗?没什么大不了的。”
跨上最后一级石阶,洛兵抬头,就看到两层楼高的老房子黑蒙蒙地伫立在自己面前,风冷冷吹过他荒凉的身影,洛兵身体一颤,觉得自己是站在一座阴森森地鬼屋面前。
洛兵看着老房子,喉咙不由咽下一口口水来,然后壮了壮胆,硬着头皮向楼门走去。
楼门竟没有锁,虚掩着。洛兵不由有些庆幸,还好,不用爬窗,他心里嘀咕。
轻轻推开楼门,伴随着一个让人心惊胆颤地“咿呀”声,洛兵把手电筒光往室内照去,然后睁大着眼球往四处逐渐望去。
还好!底楼很空旷,差不多有百米平方,空洞洞地只摆放了一只沙发,还有一条楼梯黑幽幽地升向二楼。没有什么灵异的东西在,洛兵不由松了一口气,举手擦拭了一下额头上的细汗。
突然,他脑子一个激灵,仿佛想起什么般,身子便赶紧往地上蹲了下来,迅速用手上的粉笔在地上歪歪斜斜地写下了几个字——洛兵大侠到此一游。写完他站起身来,目光打紧再次把灯光再向室内照去。
还是没什么异样!他嘴上不由有些胜利意味地拉了拉,然后转身,提脚就要离开。
就在这时候,“扑”地一声闷响从洛兵背后传了过来,伴随着一丝凉气,清晰地传进了他的耳里,犹如一只巨锤般猛地敲在他的心上。
汗直接就从额头上流了下来,洛兵身体呆定在原地,慢慢转过僵硬的脖子,眼光惊恐地朝室内的楼梯口往上望去,脑子顿时像看到零分考卷般一片空白。
刚才明明乌漆麻黑的楼梯口,现在怎么会颤颤地闪着几丝稀离的光芒?
确实是闪着光芒!
一股强烈的寒意从背脊凉飕飕地窜了上来,洛兵一时心跳得飞快,怔怔地望着那光芒半天移不动脚步。
那光芒依然不断地闪动着。楼上丝毫没有半点动静。
洛兵不由提起了胆子,颤抖着声音问了一句:“谁?”
声音在空旷寂静地房里变得异常响亮,去一去没有“复返”,犹如石沉入了大海。
“谁?”洛兵有问了一句。但依然没有人回答。
洛兵一时有些好奇了起来,心里已没有了刚才所感到的惊怖。他在原地站了一会,心中徘徊不定,迟疑未决,目光一直看着那楼上闪着的光芒。
仿佛是天生的好奇心战胜了他心里的恐惧,他终于迈出了步子,听着自己清晰的脚步声,提着心掉着胆向前走去。
老旧的木质楼梯发出“呀呀”的哀鸣,洛兵精神紧绷地一脚一脚小心踩在楼梯板上向楼上走去,整个后背汗湿淋淋。
最后一脚楼梯终于落定。洛兵不由松了一口气,好奇地把目光朝前环视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