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拼命地做兼职和假期工,寒假又揽了一家彩电的业务。
那个寒假过得极其清冷而又充实温馨,因为新工作得到上司的器重,更因章静留在宿舍陪我,连春节都没有回家。
经历过上一个夜晚,我们关系变得微妙起来。我们愿意更多的时间呆在一起,我工作,她上网,晚上则在被窝里相拥着看电影。
一天,她说,“佑宁,冬天我们这样子睡觉可不舒服,要不我们脱了衣服睡吧?”
那天,我们看的电影是《蝴蝶》,电影里缠蜷的画面让我们不言而喻地脱光了衣服。
那是我一次与人赤裸相对,我们年轻光洁的身体紧紧抱在一起。在下着雪的寒冬,像两只互相依偎的小动物,交缠在被窝里。
章静的吻极其的细腻温柔,脖胫,心口的脉络,肩背的胛骨,都留下她细密的齿印。我们将对方的舌尖含在嘴中,甜美的,久久不舍离去。
那个时候,章静很少与人在网上打情骂俏了,她说那是因为有了我,其它的一切都索然无味了。为此,她甚至和一个聊了多年,还准备见面的叫“夕照林间”的网友断交了。
而我亦然,一个寒冬,让怕冷的我完全沉迷在她的似水柔情中,就连白日里工作时,我满脑子还在想着我们温存的画面。
林康的出现让我措手不及。
他就是彩电公司器重我的业务经理,本来与我单纯的上司下属关系。
但是寒假快结束的前两天,他在办公室里突然把我单独叫住,他说他可以让我一毕业就到公司做他的助理。
我们都清楚现在的大学生就业形势,我急于让父母回家,怕自己经不起外面的求职的折腾,所以他说的,击中了我的要害。
半响我没有作声,因为他将手搭在我的肩上。
我在想他是喜欢我的吗,为什么从来没有表现出来过?只如此以这种谈判的方式?
他年轻有为,未婚,怎会看上勉强算清秀且内敛毫不出众的我?
我答应他考虑一个星期。临走的时候,他俯下身,亲了亲我的右脸颊。我一身惊悸。
章静一如既往地与我依偎,丝毫没有感觉到我的异样。我紧紧地抱住她,如此地不舍。
打电话给妈妈,她说年纪大了,行动缓了,流水线上的活总是做不过来,总要受线长的气。她说真不想在外面了。
林康对我发起了如我所愿的攻势,工作、生活,几乎无微不至。
他竟然会带我去坐旋转木马,彩灯和欢快的铃声明明灭灭映照我们笑得像孩子的脸。
他补偿了我空缺的童年。他会抚摸我的头,叫我丫头。那是完全不同于与章静在一起的温存。但他会章静一样,喜欢亲吻我的右脸颊。
仍在一个寂静的寒夜,他撕裂了我的内衣。粗暴蛮横,带着浓重的欲望喘息。他粗糙的胡茬来回磨擦我的脸,将我的脸擦得火辣辣地疼。
这一切,瞒着章静进行,却终将要面对她,撕毁我们曾经的美好。
我不忍看她泪湿的眼,却不得不告诉她,“我爱上了一个男人。对不起……”
“没关系,宝贝,只要你幸福。”不是我所想像中的,她并没有哭泣,而是微笑地望着我,晶莹的眼睛流光溢彩,而我的眼却湿了。
她轻轻抱了抱我,将嘴贴在我的右脸上,久久不肯放开。
我终于哭出声来,推开她来。
你知道书里有一个杨康吧?他总喜欢调戏各种漂亮的或有意思的女孩子……
林康望着我说,深不见底的眼睛里无丝毫温度。
那你新调戏的女孩呢?我问,不让任何人感觉到千刀万割般的心脏。
这你没必要知道,她就是林康的念慈,我自会对她好。你是个聪明的女孩子,我会补偿你的……
我倔强地转身。他在身后说,“我只喜欢轻吻女孩的右脸颊。”
这是我同章静分手后的一个月。我没有告诉林康,我已经有了他的孩子,我独自到医院去打了胎。
即使没有了爱,也要有骄傲。我想起一个月前章静对我微笑的样子,我泣不成声。
毕业了,安份地上班下班,生命里的男男女女,来去匆匆。然后在一个普通的公园里,遇到一对普通的恋人:林康和章静手拉手静静地穿过人群。
发现我,章静欣喜地跑近,“佑宁,与你的他还好吗?”
“嗯,还好。你呢?”
“喏,这是林康。他就是‘夕照林间’,我们网聊了几年的我还跟你说过只有他不一样的那个,你还记得不?”
“林先生,你好!”我微笑着打招呼,终于明白,只有我的懦弱才是深入肌理,连笑容都这样真实。
“祝你幸福!”我亲亲章静的右脸颊。
爱情原是如此残忍,他爱的原是她,知道先前是因我成了他们的隔阻,于是不惜代价也要将她从我的身边抢到手。
只道当时是寻常
文/小伤口
【零】99步爱情终结
多多死了。冬季里漫天飞舞的雪花覆了弱水给它建的小坟堆。
雪,白茫茫的一片,连着天地。穿着浅蓝对襟夹袄的弱水蹲在苍茫的天地间,环抱双肩的姿态成一个虚弱的点,张扬着绝望。
多多是楼星航在四年前买给弱水的一只斑点狗。冰冷的雪水蔓过鞋袜和针织手套,淹进皮肤骨髓,弱水的手痉挛着,眼前是几个小时前多多合眼时的凄怆,交错着四年前它第一刻出现在她面前的灵性生动的神情,以及她迎上的楼星航那清澈的眼神。
楼星航,一如他的名字,纯白少年,在她生命里刻下了六年的时光印迹,深深浅浅,顺着她青春的脉胳延伸,并,终止。
六年的光阴,令她磨练得得淡定而深刻,而他已渐行渐远。他们的爱情走到了99步,却无法完成最后的跨越。
【壹】笑脸刺伤了眼
六年前,冰天雪地的夜晚。弱水捂着微微疼痛的小腹,走过寂静的青禾街。寒冷的夜,街让行人荒芜,脚底的雪发出和咯吱声在寂静里被加倍放大。
这天,是弱水出院的日子,小小的阑尾炎手术,她知道没什么大不了。所以一贯以忙为由疏于与她见面的父母,来医院替她交过住院费后就离开了,她也没有计较。
执意在这夜出院,看晶莹的雪从眼里落进心里,成就更深层次的凉薄性情。
嘿,美女,这么晚了一个人不怕么?路口那几个同龄的男孩子,神情不良。
倔强地别过脸,不去搭理他们,弱水埋头赶路。却不知自己习惯性的冷傲神情,立地激怒了那群小男生。他们更加兴起劲,为首的几个人挡住了她的去路。
你们想做什么?闪开。弱水冷冷地说。
你说呢?一个男生伸手往她的脸上摸过去,她立刻侧脸挡过去。心上顿时惶惶然,想起这寒冷的寂夜里,她一个人孤立无援。
你们干什么?住手!突然身后传来一个好听的男音,声音低沉,却沉稳有力。
是武校的长安!小混混中有人喊道,人群立即一哄而散。
弱水猛地一回头,便看到身材高大的男孩站在雪地里望着她,好看的眉眼,眸子清亮,神情间是同龄人身上少见的沉稳和安祥。
一个女生晚上不应该独自走在街上,今天我送你回家吧,以后自己注意了。长安用好听的声音同弱水说道。
谢了,但不劳烦你了,我自己会安全回家的。对他明明心存感激,嘴上仍倔强地回绝。
本以为他会生气于她的不知感恩,可是他却笑了,扬着嘴角的样子,让雪地的光线更加明亮了三万,刺伤了弱水的眼。
她慌地低下头了,任由他静静地陪在她身边,往家走。
经过青禾武校,他淡淡地开口,这是我们的武校,有时间的话来学学,女孩子出门在外都应学学防身之道。
弱水抬起头,看着街边庄严的青铜大门两边各挂着两个喜庆的大红灯笼,两座石狮的上方正中是“青禾武校”四个苍劲有力的行楷。
是远近闻名的武校了,弱水的心里暗暗生出来习武的欲望,却对身边少年的老成语气不满,分明是与她一般的十六七岁年纪,却显得格外沉稳老气。
【贰】那个冬天愁肠百结
翌日,阑尾炎的伤口完全愈合了后,弱水成了青禾武校的新学徒,在为数不多的几名女学生当中,长身玉立模样清秀的弱水分外出众。
北方的冬至格外漫长,一行人在空旷的雪地上排列整齐,哼哼哈哈里出拳打脚踢勇猛。人群里的弱水偷偷地侧脸看左边领头的长安,是目不斜视全神贯注的认真模样,丝毫未感觉到她的注视。
望着长安那英俊刚毅目空一切的侧脸,弱水心下忽然有小小的失落,叹息着正经神色准备用心习练时,却发现右边一道清亮的光,猛转头,迎上一双好看清澈的眼。与她对视上后,俊朗的男生朝她璨然一笑,弱水立地冷着脸转开视线。
新式的武校是文武课齐全,下午末两节是计算机课。弱水换过衣服,赶往机房。看到前方不远的校道上的长安,心里一阵激奋,正犹豫着要不要跑上前去与他一起并肩行走时,却听到叫人叫唤,
弱水!
是上午习武时对他笑的漂亮小男生,他是与长安的刚毅完全不同的俊秀。
你找我有事?弱水看着他,心里生出的感觉很奇异。
弱水,我是楼星航。男生仍然看着她笑,将一对粉色的耳塞递到她手里,毛茸茸的耳套上有两只可爱的米奇。他说,下午的课学的是音频软件,我想你肯定没有带这个。
少年站在长长的校街上,雪光给他的周身镀上了一层清亮奇异的光晕,他的眼睛笑成月牙状,对她说,弱水,我是楼星航。
多年以后,每每弱水在梦中重温这个场景后醒来,都捂着心口疼痛出声。
因为之后,那温暖的场景永远属于前尘梦里。有些人,命中注定的意义是只能成就心脏的缺口,永远不能填平
谢谢。弱水同他客套地道谢,却没有伸手接过他手里的耳塞,一个人走向机房。
上课的时候,同学们都在用耳塞试音效,没有耳塞的弱水拿着鼠标胡乱点击电脑。然后,看见长安拿着一对耳塞朝她走了过来,耳套上有两只可爱的米奇。
戴上它吧,没有感受到效果的学习是无用的。长安对她微笑。然后将耳塞戴在她的头上。他冰凉的指尖擦过她的耳,弱水的耳根噌得一下红了。
斜对面的电脑后,楼星航抬起头来,望着她一脸纯良地笑。弱水想着他赠她耳塞她不收,他却交与长安来给她,忽然对他生出更多的排斥,许是因为他可恨地猜中了自己的小心思吧,又或许因为自己的心里存着另一个的缘故。
总之,这个冬天的弱水,因一只米奇老鼠的耳塞变得愁肠百结了起来。
武术课,左前方是从来目不斜视的长安,不远的右侧则是目光如炬的楼星航。而文化课上,高大的长安位于后方的座位,而楼在前,她本想回头看长安的,却总是遇上楼星航回过时满是深意的神情。
【叁】她不是他眼里的风景
长安是优秀夺目的,在武校所有师生的眼里如是。他文武成绩皆优,对师长尊敬,对同学学弟妹们照顾。十七八岁的年纪,却有着饱经风霜的世故成熟,说出的话,做出的事,都透着成年男子的姿态、气概。
弱水想自己是被他早熟的男子气概给吸引住了,因此如一只旱水的飞禽面对洪流却扑腾着上前,无法自拔,直至窒息,溺亡。
她是特意地想吸引他的注意的。冬日里,武校的学生们清一色的厚重的校服外套,弱水当然不能特例,可是她从精品店买来浅紫的纱巾,斜系在长长的脖颈间,在一片灰色中格外抢眼。 系着紫纱巾的弱水美丽得让人赞叹,美丽的弱水跑到长安身前,同他请教几道几何题。
长安接过题目,便认真演算起来,语气温和,讲解详细,语速不急不徐,很有师长风范,可是弱水看着题目的眼睛糊了——再怎么样,她都跟他亲近不起来,他的眼自始至终没有离开过几何题,没有看过她一眼。
弱水的心空落落地,她无聊得站在教室走廊的玻璃上,学电视上某个MV里的片段,一边哈气,一边写长安的名字。
楼星航突然出现在身后,他说,弱水,你的丝巾真好看。
弱水受到惊吓,赶紧用手掌在玻璃上胡乱涂抹一把,回过头看到楼星航落在她颈上的明亮眼神,眼前浮现长安波澜不惊的脸,一抹凉凉的笑容立地在嘴角散开。
在旁人眼里,她再美丽,终究落不进他的眼,成不了他眼中的风景,她猜不透他眼里的深沉。对弱水来说,长安就是她少女时代的一团迷雾,她想奋力拨开,却越陷越深,眼前的景象越来越模糊。
可是她是如此不甘屈服的女子,她依然固执地在他面前表现自己的好。比如武校课结束晚饭后,她同他一起,留在训练场,刻苦地练习。寒冬的熹微早晨,她早早的起床,晨练,然后跑到校外的对街买热腾腾的两根油条和两杯豆浆,端到教室里递给惯常早起苦读英语的长安。
这时,长安就会道谢着接过早餐,然后用欣赏和惊喜的目光望着她,原来,女生中也有你这样勤奋用功的人呐。
弱水再次凉凉地笑开,是呵,她多么勤奋刻苦啊,不怕冷不怕饥饿不用充足的睡眠,在寒风里习武在寒冬的大清早起床早读……若他知晓,她能做到这些并非自己的刻苦的天性,而是来自爱情的魔力,那么他一定嘲笑她的浅薄吧。
于是,弱水递过早餐给他后,很识趣地回转身,坐在自己的座位上,小声地继他的声音之后诵读英语课文。窗外,晨光渐现,缓缓照亮教室里一前一后各自孤单坐着埋头苦读的两个男生女生。
太阳渐渐出来,雪地里一片清凉,早读课铃声过后,学生们陆陆续续进往教室。
而后来,淡淡晨光的教室里又多出了一个人:楼星航。他的出现,让教室里孤单的两个点,变为2:1的格局,他静静地坐到了弱水的位置旁,面不改色,死皮赖脸。
弱水的耳里放着《谁》,感伤的歌词萦绕在心间:
谁占据谁的左心房/原来都是假想/谁收起温柔的目光/飘荡……
她感到受伤,殊不知,离她左心房不远处,亦有一颗心脏在受着伤。
【肆】此后,天涯陌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