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么还在这里?你一直蹲在外头?”他觉得要不就是上帝玩弄了自己,要不就是这个人肯定是个神经病,“拜托你行行好吧,放过我还不行吗?”
“恩人,对不起,下次我一定好好学,我是第一次没想到那个东西会爆炸……”那家伙低着头,眼里似乎有些湿滑,偷瞄了顾超手中的不明物质,“对不起,恩人你要我做什么都行,但是不要把我赶回去好吗,娘说如果我不能报恩就不准回家的。”
“我是真不记得我再哪里救过你的命,”顾超懒得和他站在门口多费口舌,自顾自的走下楼,将那电饭锅扔在垃圾箱里,还特意警惕的往那垃圾堆中望了一眼,生怕再从那个地方突然又冒出一个东西。
怪不得方才搞卫生的大妈一脸诡异的看着自己,原来罪魁祸首都是这个家伙!
因为他走得很快,又一直没有回头,所以顾超并没有看见那张倔强的脸上一闪而过的淡淡忧伤,但抬起头后身后的人又说道,“没关系的,只要猫太记住了就好!”
顾超一个踉跄,被这话囧得不行,只能装作没看见他继续往前走。
到了家面馆,顾超熟练的报出菜名,但见店员迟迟不打单,他好奇的问怎么了,却见对方指了指自己的后面。
他习惯性的回过头,顿时有种想挖地三尺藏起来的冲动。
“要两份。”他脸黑的几乎像包公。
我说,你想吃说不就行了,至于把口水都流出来了吗!还小心翼翼的拽着自己的衣服,任谁谁看了都像现代版的周扒皮和可怜的童工。
“好了,我饭也请你吃了,你也差点毁了我的厨房,现在闹够了吧,”顾超看着对方一脸狼吞虎咽的说道,“你看,我可没什么钱,顶多到这种寒酸的地方混顿饭吃,兄弟,大家都不用容易你就行行好放过我吧,好吗?”
坐在桌子对面的家伙听了这话后,立马不吃了,面有赧色,双手急促的搓着,“恩,恩人,我什么都可以做的,就算是留下来帮忙搞卫生我也是会的,你能不要赶我走吗?”
“真的……我娘说如果连知恩这点都不能做到,是无法修仙的。”
还修仙,我还炼丹咧!顾超翻翻白眼,打定注意不去管他嘴里莫名其妙的话,别看这家伙矮自己一截,脾气倒是掘得很,他看着那张坚定的脸,想了想自己家中那重新见到阳光的沙发,叹了口气。
自己果真是因为懦弱而变得性格柔软了吗,他皱皱眉,反正自己现在也休假,干脆就好人做到底,陪他玩玩看吧。
“喂,你叫什么名字?”他问道。
“猫太,恩人不用称我殿下,叫猫太就好了。”
我还公主咧!他继续过滤掉那诡异的话,“你也不要恩人恩人的叫我了,我听着别扭,叫我阿超吧,朋友之间都这么叫的。”
猫太似乎愣了愣,随之在那张脸上慢慢的,慢慢的浮现出纯良的笑容。
……如果嘴角没有油星子的话,这张脸还很是看得过去的。
ACT 3
“第一,不准动我的卧室,第二,不准动家里的东西,尤其是我的电脑,第三,永远不准踏入厨房一步,听明白了吗?”
他竖起三个手指对那家伙说道,猫太几乎是鸡啄米样的点了头。
“不过我就很奇怪了,”他坐在那张带着清香的沙发上,在自己有记忆以来中,这狗窝似乎已经很久没有这样好闻的味道了,“你头上那个耳朵是怎么回事,昨天出去吃面的时候不是还好好的藏起来吗,怎么今天又在脑袋上了?”
猫太摸着耳朵笑笑,“娘说,这个是只能给恩人,啊不,阿超看的,说如果外人看见了这个,会给阿超添麻烦的。”
给我添麻烦到不至于,顾超边穿衣服边想着,不过你就等着被曝光然后拉去人体解剖室给被四分五裂吧。
“行了,你好好待家里吧,今天我有点事,会晚点回来。”他说罢穿了鞋子走出门,却被猫太给栏了下来。
他有些欲言又止,却最终拉了拉他的衣服,“我不可以一起去吗?”
“不行。”这次不容他拒绝,顾超的眼神带着一丝的不耐,更多的却是不同于往日的冷若冰霜,“待在家里。”
虽然娘说救命恩人的话就是圣旨,但是如果没有时时刻刻跟在恩人身边的话,又怎么能体现出自己的诚意来呢。
小小的猫仙这么想着,蹑手蹑脚的跟在对方的身后,他看见顾超进了一家花店,不多时出来以后,手里拿了一束淡黄色的菊花。
是要送给心爱的女子吗?它不太懂这里的规矩,但内心不知名翻涌起了一阵寂寥,小猫仙挠挠头,快步跟了上去。
顾超走的很快,而且一支接着一支的抽烟,猫太几乎有些跟不上他,等自己气喘吁吁的跑过了闹市的城区后,才发现对方沿着郊外的一处阶梯正在拾级而上。
那阶梯很长,仿佛连接不到尽头,一截又一截的青石板似乎更是映照了男人沉甸甸的脚步,从这个方向看过去,猫太可以看到男人的背影有些佝偻,与第一次见面那样笔直而硬挺有些不相同。
男人的心情,似乎并不太好。他刚这么想着,便听见前面一声悠长叹息,“你个小王八羔子,还想跟我到什么时候?”
他一惊,脸上哗啦哗啦的闪过几篇绯红,“阿,阿超,对不起……”
本以为又要遭受一番严厉斥责的他,却出乎意料的没有听见男人那张刻薄的嘴唇再吐露出什么,再抬头,男人已经消失在了青石板铺成的台阶之上。
他揉了揉有些酸疼的脚,没有法术还真的是很辛苦呢,想归想,还是快步跑着跟上了男人。
爬上石阶,他望着眼前的景色,终于知道了男人为何心情不好的原因。
即便是在仙界,来到墓地的人,也不会有什么好的心情吧。
他这么想着,天空却突然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穿过有些雨雾迷茫的一排排石碑,他一眼就看见了站在不远处的有些突兀的男人。
男人蹲在那里,将那束菊花放在了那石碑上,墓碑看着还很新,他站在远处听见男人似乎在对着那碑喃喃自语着什么,雨水打湿了男人的发梢,空气中四处伴随着游走于山林之中的青草和泥土的芬芳,都淹没在这潮湿而略微沉闷的气氛中。
猫太站在那里看着男人将头圈在膝盖之中,想走上前却又无法迈步,男人那带着些颓废的伤痛神色似乎如同炸雷一般在他的脑海中敲响,那样硬朗而大气的男子,居然也会有这样的烦恼的。
他没有动也没有说话,只是一直静静的伫立在那里看着男人有些颓唐的背影,猫太从来没有觉得,在这一刻自己离那个男人是如此之远。
“喂,走啦。”
顾超踢了踢他的屁股,“早就和你说不要跟过来,现在冷死了,快点回去啦。”
猫太也觉得手脚有些微凉,早春的雨水果然还是混合了些冬天的凉意,他抖了抖身子,有些奇怪的问道,“阿超,你是不是不太舒服?”
顾超以为他是指的方才在墓地的事情,撇撇嘴有些尴尬,却还死要面子的说,“哪里不舒服,我好得很,快走快走。”
……果然有些话是不能乱说的,一回来就开始发烧躺在床上半死不活的乱哼哼的男人吸了吸鼻子,有些悲凉的想着。
“阿超,来,换一下毛巾。”猫太将有些热的毛巾换下,给他额头重新附上冰凉的,有些担忧的问,“刚刚吃了药,现在有没有舒服一点?要不要去医院?”
“不要……”虽然头昏昏沉沉的,但他意识还是很清楚,自己发烧必定是那场雨让伤口沾了水的缘故,也不知胸口到底有没有发炎,理智告诉他现在的确是应该去医院重新包扎一番,但现在的他没有那种心情。
医院那样湿冷而阴沉的气息,总是能让他想到梁组长。
“阿超,你平躺在床上不要动,”自己胡思乱想的时候,猫太已经不知从哪里翻出来了个医药箱。
“你这从哪里来的?我记得我家没有这种东西?”
“回来的时候买的,”猫太神色没有变,脸却微微的红了起来,顾超原本以为他也感冒的时候,却听见对方说了一句,“阿超,不……不好意思了啊。”
紧接着,他就眼睁睁的看见对方一颗一颗的用手解开了自己的衣衫上的纽扣。
ACT 4
“你你你……你干嘛?”他话都有些说不连贯,拍去对方的手,脸色更加惨白起来,“喂我可是个病人,你干嘛……”
“既然知道自己是病人,身上还有伤,为什么不多注意而还是要去淋雨呢,”猫太指着那胸口上已经渗出血来的纱布带着些叹息般的说道,“我只知道,人类的寿命不长,但正因为如此,才应该更加珍惜的啊,不是吗?”
顾超正想恶毒的回他一句,但看见那家伙脸上的表情,却终于作罢。原来他并不是什么都不知道,只不过是没有开口罢了。
喂,明明受伤感冒的都是我,干嘛一副自己想哭了的样子啊。
两人一时无语,气氛有些诡异,顾超一动不动的躺在床上,而就在他的正上方,是那个正在细细帮自己包扎伤口的家伙。
纱布与药水摩擦不断产生出悉悉索索的声音,顾超尴尬的转过了头,打定注意不看那有些手忙脚乱的家伙。
方才他第一次这么近距离的观察对方,却发现这个小家伙其实长得确实不错,而头顶上那两个动来动去的耳朵似乎也很可爱的样子,带着柔软的毛,就这么倚在自己的胸口上。
果真是个猫啊,他想着,突然觉得对方额头上细细密密的汗珠有些刺眼,手抬到半空中,看着浑然不觉有什么奇怪还细心的绑着伤口的对方,终于讪讪的抽回了手。
他真是恨不得给自己一个巴掌拍醒自己,顾超,你烧坏脑袋了吗!
他到底在做些什么,顾超将脸深深埋进了枕头,只觉得脸上的热度又回来了,虽然他承认那并不是因为高烧的关系。
有那一瞬间,他突然很想吻吻那带着真挚而纯真的脸。
到了晚上的时候,顾超烧得更加厉害,有些昏昏沉沉说着胡话,猫太知道说服不了男人去医院,只好忙上忙下的伺候他,端热水,递毛巾,顾超前半夜发了一身的汗,总算是暂时止住了哼哼。
但不知是因为高烧还是其他的缘故,后半夜男人躺在床上又开始折腾,一直喊饿,但现在哪里有外卖呢,猫太在跑外面买夜宵和男人定下的三大规则之中徘徊了很久,终于咬咬牙下决心走进了厨房。
抽油烟机上的洞似乎还在提醒着自己干的好事,猫太拼命回想着来之前娘如何告诫教育自己的话,他试着翻了翻家里的冰箱,只有一些冻肉和鸡蛋。
从小锦衣玉食的猫仙手足无措的站在厨房里,身影有些寂寥,但更多的却是坚定。
顾超喊饿也的确不是没有理由的,他自从中午以后就没吃东西,这下烧刚退一些,更是饿得前胸贴后背,所以一闻到那带着清香的小米粥,身体几乎是条件反射的睁开了眼。
猫太端着一碗稀饭有些诚惶诚恐的蹲在自己面前,看自己醒了,将粥吹凉了放在他嘴边,“阿超,你要不要吃吃看。”
……
他几乎是风卷残云的扫光了那一碗粥,连碗边都舔得锃亮,末了终于喳喳嘴,“有些糊了。这外面做的怎么……等等……”
他猛得想到了什么,拿起床边的手机看了看,“……你,你进厨房了?”
“对,对不起……”猫太咬着呀,那张带着水灵气息的脸似乎更显得可爱,“你一直说想吃东西,这个时间没地方买,我只好……”
“厨房没怎么样吧?”
“……还,还好,只是打烂了一个碟子。”他的声音越来越小。
“上来,”男人突然掀开了被窝,朝他伸手。
“啊?”
别看是已经有着百年修行的猫仙,但他的确都搞不清男人到底在想些什么,也因此总是容易被他逗得团团转。
“怎么,你都愿意煮吃的给我了,还不愿意帮我取暖?”男人眉目一扬,边看见那猫仙跐溜一声上了床,溜进了他的怀里。
猫太躺在男人的怀里,他听见了男人呼出了声气说着“好舒服”,便没了下文,虽然说是取暖,不过他的角色应该类似于夏天的冰袋吧。
小猫仙这么想着,他也猜不出男人到底有没有生气,但忙了大半夜的也真的累了,虽然他是神仙,但那修为基本连位列仙班的墙都摸不着,更何况男人的胸膛很宽厚,他听着那强有力的心脏一跳一跳的声音,觉得真是最好的催眠曲。
顾超一直等着猫太睡熟了才敢动动身体,方才那样鲁莽的冲动,不过是为了让对方不看到自己的脸而已。
已经,很久没有人能这样掏心掏肺的对待自己了。
他从小一直在孤儿院长大,过去曾经有这么一个如此关心自己的人,只可惜他已经离开,而他原本以为,这世上除了梁组长再也没有人会这样待自己了。
他甚至有些嫉妒起那个曾经救了猫太的人来,或许猫太只是认错了人吧,当他知道自己其实并没有救过他后,还会不会对自己这么好呢?
他伸出手细细摸着那柔软的耳朵,绒毛的质感极好,细细密密刮搔在皮肤上,触感有些微痒。
他想起他冒冒失失的闯进自己的家,手忙脚乱的时候很容易脸红,想做又做不好时的急躁,还有……那没有丝毫杂质的清澈眼底。
仿佛一眼就能倒映出他装模作样外表下的全部懦弱。
幸福有的时候很简单,顾超下意识的搂进了怀中的人,他只渴望这样,生病的时候有人照顾,回家的时候有人会有给你留一盏灯,冬天一碗热腾腾的麦片粥,夏天一碗解暑的清凉绿豆汁。
一阵急促的铃声打断了他暂时的失神,顾超接起了电话。
“头,那王八蛋在码头,这次终于给我们抓到了!”
他一个激灵坐起身,几乎是咬牙切齿的说道,“给我稳住他,老子这次一定要亲手废了那混蛋!”
猫太从来没有看见男人如此肃穆的神色,几乎是带着一丝他所不熟悉的狠唳,他小心翼翼的问道,“阿,阿超……”
“绝对不允许离开家,这次绝对不是闹着玩的,”男人边穿衣服边说,“你要乖乖的,我去去就来。”
“是不是……是不是和白天扫墓的人有关?”他知道自己不该问,但看着男人眉宇间无法散开的抑郁,他就是管不住嘴。
顾超有片刻的停顿,最终叹了口气闭闭眼,“那是我最亲的亲人,从小照顾我长大,但是在上次的任务中他为了保护我……”
猫太知道男人一直不是一个坦诚的人,能说得这个份上,已经是他的极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