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离天之恨
凌空雪台上的雪被玉箫劈开,开始漫天飞舞起来。飘零在四周的碧水之上。如同天上的星星跌落在翡翠盘上。叮咚,哗然。
玉箫大声说道:“婉离小姐。为了你,我毁了凌空雪台。你一定要醒过来!答应我,一定要醒过来!”雪花漫过天空,漫过阿福的视线。
凌空雪台上,玉箫卷起自己的左手衣袖,露出修长的臂膀。将那震碎的寒冰在手臂处反复的搓揉,直到看到那手腕之处通红一片。
他继而又卷起婉离的右手衣袖。那雪白的肌肤展现在了玉箫的眼前。他俊秀的双眸无限决绝的望着那沉睡的女子。在她的额头蜻蜓点水一般吻了一下。
这一幕,阿福看得内心有点酸酸的。嫉妒么?
玉箫又用相同之法,将婉离本来就吹弹可破的肌肤轻柔的揉搓一般。将她纤细的手臂放在自己俊朗的脸庞上,低喃道:“婉离。若果我可以爱一个人,我愿意这个人就是你。若果我的心能够给一个人,我愿意把我的这颗寒冰的心交付于你。”
他心一横,猛的一沉,掏出怀中金色的弯刀,朝着自己和婉离白净的手腕之处割去。雪花飘然散落殆尽。
阿福在岸上看的真切,心扑通扑通提到嗓子眼。内心紧张万分。“玉箫公子要干嘛?难道这就是他所说得救婉离小姐的方法么?”
转瞬之间,血从玉箫那突突的血管中冒出,玉箫将割开的手臂死死地按在婉离那毫无血色的白藕之上。
他浓密的眉毛紧紧蹙着。原本红艳的嘴唇顿时苍白一片,他铁唇咬紧,咬紧牙关,忍受着剧烈的疼痛。让自己的九天寒冰之血沉沉的流向婉离身体深处。婉离血管之中悄然残存的灵动之气悄无声息得向他的心脉行来。
阿福在岸边看得目瞪口呆。阿猿烦躁不安,上窜下跳。飞到玉箫身边,“吱吱”叫着。它浑浊的眼眶之中透着担心和哀伤,清泪横流。
雪渐渐消融。血渐渐消融。
婉离苍白的脸开始恢复红色。蓓蕾开始悄然开放,胸口那朵蔷薇花开始无比芬芳,香气四溢。然而玉箫俊朗的脸庞却越来越苍白,眉毛开始渐渐凝结成冰。那满头的青丝开始渐渐转白。
阿猿搔姿弄手,急不可耐。对着玉箫“吱吱”声起。玉箫豪不在意,紧紧地闭着双眼,继续让自己的血和婉离的血液相互交替。缓缓而过的新鲜血液,无声的流淌。
泪从阿福的眼角落下。他望着顷刻之间白了头的玉箫公子。“这或许才是真正的大爱。爱一个人,可以放弃自己的生命。和玉箫公子比起来,自己何等的渺小。”
鲜血交融将近半个时辰,天地开始色变,飘拂而过的空气中掠过丝丝的血腥,又饱含阵阵清幽的花香。凌空雪台上,紫色迷离。玉箫的气息越来越弱。
婉离粉腮开始红润,惺忪的秀眸开始缓缓睁开。风波婉转开始迷离四下打量。她还来不及说话,玉箫轻轻将她抱起,飞过碧水,来到阿福的身边。将婉离柔柔地放到阿福的臂弯之中。低哑着声音说道:“少东家,婉离小姐就交给你了。你们身体恢复之后,我自会送你们出谷。”
阿福茫然不知所措。婉离还晕晕沉沉,那一低头的怯弱,让阿福再次伤感起来。
玉簪手中拿,相思泪满眶。再回望,肝肠寸断,路茫茫!
他从雪域行来,带着对她的深深思念。带着无限的憧憬,他回到了轩辕帝都,回到了轩辕静王府。他风尘仆仆,他满怀希望。
一见那熟悉的细细雕刻的门栏窗格,他泪眼婆娑。那五毒滩上的冤魂让自己生不如死,只因为自己的一次决策失误,竟让自己三万生死兄弟无辜丧命。
雪白无暇的灵鹫宫内,他生不如死。错过了最佳的解毒时机,他好几次差点要追随他们而去。若不是被那长须飘飘的老者所劝解,若不是他心中还挂念着她。他或许早就在那冰雪宫殿之中,落魄的死去。
她,如同天上点亮的孤灯,照耀天际,直达他的灵魂深处。他记起临走之时,向她说的:“等着我,等着我从西域凯旋归来。”而今,他回来了,带着一颗受伤的心回来了!
刚至王府大门,他便看见了那白底黑字的封条。他瞪着一双如波的眼,颤抖着一个字一个字看起来。
“什么!静王叛变?玉箫所说一切,果然是真?”他漆黑的眉头高高耸立,一路上,他内心都在喊叫。
“不,天哥不会的叛变的!那么厚重的耻辱他都接受了!这一次还有什么不能容忍的呢?!一定是谣传!一定要谁妖言惑众!一定是那些别有用心的人来陷害我的天哥。”怀着十二分的不相信,他急急回来。
今日一见,原来竟是事实。王府被封。那么天哥一定被打入了死牢之中。他一下瘫倒在地,连日赶路的疲乏让他头晕目眩。他想起灵鹫宫内,玉箫公子向自己述说的一切。
静养七日,玉箫才恢复三成功力。独倚铜镜前,他望见镜中的自己,苦笑了一下。
霜染鬓,泪如尘。
他的心忽然轻松起来。自己终于救活了这个娇婉的女子。为了她,雪染青丝又如何?为了她,流尽鲜血又如何?
心房处,疼痛万分。他知道,这一切都是因为自己动了情。
“萧儿,你这辈子注定是孤独之人,因为你是灵鹫宫的弟子。灵鹫宫的弟子首要就是不能沾染情爱。萧儿,切记。不要对任何的女子动心。那样只会害了你。”
阿福站在门口,不知该如何来说。他每曾想到,自己来到这异世,居然见证了一场惊天地的爱,一场令他自卑万分的爱!
“砰、砰、砰”他习惯性地敲了一下房门。
玉箫掉转头来,对他微笑说道:“少东家,找我有事么?”
阿福杵在哪里,不知自己该说什么,慌乱问了一句。“玉箫公子,你好些了么?”
“恩。我已经好多了!婉离小姐呢?”自打和婉离的血液互换之后,他就开始回避着她,刻意地不去见她。
可每当夜深人静的时候,悄悄地站立窗口,呆呆的痴望着,呆呆的低喃着。“婉离,你一定会好起来的!”
“婉离小姐已经好多了!”阿福下定决心,跨进房间。“玉箫公子,我……我……我……”
“有什么话你就直说吧。”玉箫关切的问道。
阿福定了定神。紧张万分地说道:“当日喝多了水,有许多事情都不记得了。玉箫公子,你能不能告诉我之前到底发生了何事么?”
玉箫一脸疑惑。继而一阵懊悔。“翠湖之央。自己迟了那么半步,婉离小姐被迫跳湖自尽,少东家您也跟着投湖。这些你都不记得了么?”
阿福的脑海之中又哗得闪过那冲天的水柱和那冷光的玄铁剑,他不寒而栗。“我为什么跟着投湖?”
“少东家,而今天下发生一件大事。事不宜迟。你和婉离小姐还是早早出谷回府的好!”玉箫轻声说道。“婉离小姐乃当今静王的王妃。此刻,静王为了王妃和当今圣上水火不容,已成敌对之势。交兵之日屈指可数。唉!”
阿福听得云里雾里。什么!交兵!天啦!都说商场如战场,自己才经历那场劫乱,现在果真要亲身体验一番么?
玉箫苍白渐渐严肃起来。
“天下苍生,只怕又有一场浩劫。既然此事因王妃而起,不妨就由王妃来熄灭为之。少东家!请你转告婉离小姐,就说要她已天下为重!不论静王待她如何,都要她心放宽,不求无欲的好好生活。玉箫再此拜托少东家,一路上好好照顾她,不要让她再受到任何伤害。”
玉箫眼眶湿润,阿福觉得他好像在交代后事一般,他看到了玉箫的心情格外的沉重。“此去帝都快则三日,慢则五日。这几日内切莫让婉离小姐受到风寒。还有一件事。少东家要仔细听好。”
阿福心情压抑,双手抱拳,说道:“玉箫公子的救命之恩,在下没齿难忘。有什么你尽管吩咐就是。”
“少东家,婉离小姐现在体内流淌有我的九天寒冰之血。含有我三成的内力。所以她会感到些许的不适,你要多多宽慰她。让她平心静气。这里有琴谱一章,你叫她心烦的时候弹奏一曲,已缓解身体的不适。”
阿福默默接过。
三日后,玉箫唤过阿猿将婉离和阿福送出了山谷。二人在回望时,山谷滴翠,静谧清幽。玉箫站在山巅之上,默默地望着。泪水长流,他知道,自己这一生都将和婉离不知何时才能再相见。只怕是再相见已惘然。自己爱过就是一种幸福。
入夜,他飞身至凌空雪台之上,望着手中碧绿通透的玉簪,内心哗然。这是当日翠微庵前,她遗落在沙地上的物件,今天却成了生死隔望的情物。
第二日,他便离开山谷,离开他修身的销寒行宫,回到天山灵鹫宫,回到师傅身边。
师傅见到霜染青丝的玉箫,那一刻,他低头“叹”了一声,便再也没有说话。玉箫心揪得很紧。他伫立天山之巅,见到了轩辕失踪多日的骠骑大将军漠风。
天山之巅,一览尽山小。浮沉一月,山下已发生如此大事。
当玉箫将这一切告知自己的时候,他坐立不住,直直起身,踱步走到灵鹫宫外,天山雪寒,内心更寒。怎么会这样?
快马加鞭的赶回来,还是令漠风感到阵阵心痛,或许这就是迟到的惩罚。瘫坐在静王府前,他的心突突跳得很厉害。思量着下一步该如何走?
暮然,一阵细细的脚步声至。钗环裙动。熟悉的声音落地。“你是……漠风大将军!”
他抬起头。时间瞬间凝固。他不能呼吸。是她么?自己日思夜想的人儿?是她么?他瞪大眼睛。一丝笑意涌上心头。是她,千真万确的是她!
出水芙蓉漾在眼中,粉色蔷薇俏丽枝头。
漠风起身微微颤道:“静王妃,别来无恙!”
婉离双眸含泪。低语轻弹。“大将军,你可回来了!”不可抑制的情感,如同火山爆发般喷薄而出,压抑,克制。都是徒劳!思念如野草般疯长,疯到快要淹过自己的头顶。
见到漠风的这一刻,婉离的心忽然安定下来。如同有了主心骨一般。她未语泪先流。
漠风差一点就要将她拥入怀中。但他忍住了。空中乌云翻滚,电闪雷鸣,要下雨了。
他急忙将婉离带到自己的骠骑大将军府。派人打探静王到底关押何处!?
经过一番细细打探,终于摸清楚了状况。静王傲天先被关押在漠北军营的地牢之中,而后南安王柳轻尘上书禀告,说漠北军营乃傲天一手所建,恐引起军愤。继而将傲天关押在了一座秘密的地牢之内。
漠风知道这一切的时候。内心苦不堪言,那地牢?唉!就算是神仙也会被折磨个半死不活,何况受苦多日的傲天。
他亟不可待。想要将生平最为敬重之人救出。
第二日便携着婉离来到一鹰嘴石边。看着那石上生满浓密的藤萝,垂下如帘。一小兵勇急急抱拳问候。
“大将军。静王妃!”
“打开!”漠风冲天吼道。
小兵勇怯怯地说:“王爷有令!除了圣上和王爷其他人一概不许探视。”
漠风一听,上前猛的揪住小兵勇的衣服,掐住他的颈脖。恶狠狠地说道:“哪个王爷?我轩辕天朝,除了静王,还有哪个王爷!你相不相信我,立刻就让你见阎罗王。快!打开!”
小兵勇哆哆嗦嗦地还欲说下去。漠风一把拽过他腰中的铁钥匙。食指一弹,小兵勇即刻瘫倒在地。另外其他人皆不敢言语。
轩辕天下。除了静王傲天,漠风就是带兵打仗第一人。谁人敢阻拦。
粗重的铁门“嘎嘎”打开。漠风扶着婉离侧身而进。一见风使舵的小兵勇手提着风灯引路。
进门后是一条长长的粗糙的石砌阶梯。
走完阶梯来到洞底,又是一扇铁门。进了第二道铁门,见到三间牢房。
婉离一见,差点晕了过去。漠风内心愤恨地吼道:“就算天哥犯了再大的错,也不能如此对他啊。他可是为轩辕立下汗马功劳的静王爷啊!该死的柳轻尘!该死的独孤翼!”
他对婉离轻声说道:“静王妃小心。”
婉离睁着黑亮的眸,细细的大量在死气沉沉的地牢。
第一间是水牢,就是将犯人双臂被绑在木架上,下半身完全的浸在水中。这种酷刑,让人死不如死。
第二间是蝎子牢,牢房中蝎子乱爬,犯人常常会被蜇的惨声大叫,满地打滚,令人惊心动魄。婉离一阵头晕,快要倒下。
漠风赶紧说道:“王妃,我说了你不要来。这……”
“没事。我还撑得住。大将军,我轩辕为何有如此的酷刑啊!真是太让我惊心了!”
漠风苦笑一下。“唉!这间地牢来轩辕第一代皇修筑的,专关前朝的达官显贵,权倾重臣。而今圣上竟然将王爷关于此。果真让人心寒啊!”
二人前行几步,来到第三间牢房。第三间乃石牢。小兵勇高举着风灯。漠风打开牢门,只见牢中一人高的石头。透过那昏黄的灯光。婉离惊魂呼道:“王爷!”
漠风接口叫道:“天哥!”
傲天听到熟悉的声音,微微抬了一下头。泪水从婉离的眼角溢出。只见傲天被剥光衣服,用手臂粗的铁链子被绑在石头之上。
漠风疾步走到傲天身边,激灵打了个冷颤。眼眶开始泛红。那傲天已被打得皮开肉绽,血葫芦一般。奄奄一息。见到婉离和漠风,厚厚地嘴唇动了动。奈何没有说出话来。
漠风唤道:“天哥!天哥!天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