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珈见糊弄不过去,只好老实说:“其实真没啥,就是前几天点儿忒背,喝完酒遇到打劫的,把我身上能卖钱的全刮光了……老娘不就是不甘心嘛,拉拉扯扯的就不小心被划伤了呗。”
她说得云淡风轻,夏小北一脸不信。歹徒要是只图财,那一刀子绝不会往她脸上划,这可是歪一歪都要出人命的。更何况她脸上的瘀肿,明显是被人打的。
蓝珈抿着唇,还笑盈盈的对她说:“所以你啊,喝完这杯就早点回去,这世道不太平,虽说你一孩子的妈,但姿色还是有那么几分的……”
她那样子,像是喝多了,可眼底却是一片清明。
夏小北正色道:“你跟我一块儿走。”
她连连摆手:“那不成,我还没喝够呢。你看那边那个小帅哥,刚才还说要请我喝酒呢,你赶快走,就别在这儿耽误我泡帅哥了。”
夏小北越发疑惑:“你是不是惹上什么不干不净的人,被人找麻烦了?”所以才急着赶她走,不让她和自己一块儿回去?
蓝珈自己把杯子加满,笑话她:“你当演TVB呢,那么多黑社会报复?”
夏小北气得抢过她杯子,按住她问:“那梁凯利呢?他知道你受伤吗?你天天喝得醉成这样,他都不管你,还让你一个人回去?”
一提梁凯利,蓝珈就不乐意了,挥着手推她:“喝得好好的,你提他干吗?你刚才说啥来着,不是找我解决火星和月球的问题吗?来,姐姐给你支个招……”她醉意迷蒙的眼睛眯着,冲夏小北勾勾手指。
夏小北顺手把那杯酒泼在了地板上,抓着她乱动的身子:“有什么事,你给我回家再说,你看你现在成什么样子了?”
她一个人弄不动她,又真担心蓝珈是被人报复寻仇,只好打电话叫叶绍谦过来接他们。
他挂了电话不到十分钟就赶来了,帮着夏小北一起把蓝珈扶出酒吧。
夏小北望着空旷的停车场,问他:“你车呢?”
他尴尬的摸摸后脑勺,解释:“这么晚了我怕开车不安全,所以打车过来的。”
他以前多的是酒后驾驶的前科,这回子到小心起来了?夏小北也没时间纳闷,站在路口上拦车,俩人一并把蓝珈弄到夏小北家里。
夏小北侧着身子把她扶到自己床上,蓝珈已经醉得厉害,脸色酡红,一缕头发荡下来,露出侧脸的伤痕。夏小北替她盖好薄被,叶绍谦正好进来,她急忙竖起手指,压低声音说:“她睡着了,我们出去说。”
叶绍谦嗯了一声,看看蓝珈,又看看她,墨黑的瞳眸里飞快的闪过些什么。
一带上门,夏小北就开门见山的问:“梁凯利现在在哪儿?”
“前两天听说他爷爷急召,赶回京里头了,”叶绍谦看了看房门,不确定的问:“你朋友她难道和凯利……”
夏小北沉重的点了点头,忿忿不平道:“我真替蓝珈不值,她一向骄傲又懂得妥帖保重自己,自从这趟回上海,遇上那个花花公子以后,简直像变了个人。”
叶绍谦看着他,欲言又止,夏小北问他:“你想说什么?”
他叹了口气,说:“恐怕这次凯利也是认真的。小北,你知道凯利家那位的背景吗?”
她摇头,听他继续说下去:“梁凯利这桩婚事,基本上跟旧社会的指腹为婚差不多。双方的爷爷辈从前是战友,退役以后子孙下一代,渐渐就发展到上海帮来了。他家那位姓吴,大舅子是上海市公安局局长,小舅子刚放到警察大队里历练,不管黑道白道,你说能惹得上吴家么?”
夏小北怔怔的看着他,渐渐明白过来:“所以梁太太已经知道了蓝珈和自己丈夫的关系,故意找人暗中警告她……”
“恐怕是这样。”
夏小北一震:“难怪前阵子她说要搬家……那这样梁凯利更该站出来,勇敢的承担责任啊?”
“小北,”叶绍谦轻轻拥了她一下,“有些事不是你想得那样简单的。我们这一帮人,看起来活得光鲜自在,实际上是有很多无可奈何。这个圈子一向是黑白颠倒,荒唐混乱,你很难拿常理去度量一个人的行为。”
她还是不懂,靠在他怀里轻轻的摇头。他耐心的解释给她听:“你说梁凯利在外面玩了这么久,也没见他老婆警告过谁,为什么偏偏就找上蓝珈?正因为他认真了,让女人感觉到这一次与以往不同,她才会去找蓝珈的麻烦。如果这时候凯利再表现出对蓝珈的关怀,甚至为了这事和她闹翻,那么蓝珈要面对的麻烦就不止梁太太一个人了,恐怕整个吴家都不会放过她。”
夏小北顿时觉得背脊一凉:“那怎么办呢?难道眼看着蓝珈被人欺负?”
叶绍谦怜惜的看着她:“最好的办法,就是劝劝你朋友。凯利是绝对不可能离婚的,继续陷下去对她来说也没有任何好处,还是趁年轻,赶快找个好人家。凯利那边,我也会找个机会和他说。”
虽然知道绍谦是诚心的想要帮她,可是这种小言里最俗套的冠冕堂皇的话,从他嘴里说出来,还是让她觉得难以接受。她忘不了蓝珈向她说起那个故事时嘴角凉薄的笑,也忘不了她站在窗前一脸沉醉的说:其实我从来就没有醒过。
这样的现实,实在太沉重。
夜已深,叶绍谦走了,夏小北独自坐在窗前,窗外灯光明亮,星子隐隐,回头看着床上沉睡的蓝珈,忽然苦着脸笑了一笑。
她想起今天雷允泽问她的那句莫名的话:如果我说我根本就不想和温梓言结婚……
难道他也不是自愿的吗?可是他们看起来那样相配,男才女貌……她想起他后来问他:你会不会爱我?
会不会……
这个问题反复在脑海回荡,她发现自己竟然无法回答。不,这个问题本来就是不成立的,哪有这么多的如果,没有,没有……她胡乱的揉了揉头发,才镇静下来,抬眼看向窗外,漆黑的道路上偶尔有车子飞速的碾过,绍谦应该刚走不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