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抓着手里的料酒瓶子,心里空空的,不知在想些什么。
身后有人提醒她:“小姐,可以过了。”
她点点头,却不是往马路对面走,而是沿着车子开走的方向,向前小跑起来。
这前面过两个路口是寰宇在北京的旧公司原址,至今仍保留有办事处,她在寰宇任秘书的时候,早就熟读过这些资料。
她不知道自己此举有任何意义,其实这么多年以来,她一直都不知道自己想要的究竟是什么?
学生时代以为可以遇上一段纯美如同偶像剧的爱情,直到工作了,梦破碎了,才明白现世安稳好好活下去才是最重要的。可是骨子里又有躁动的不安因子,当遇见那个冷酷不苟言笑却唯独会和她面对面坐着吃火锅的上司,当遇见花心多情却唯独会为她流泪的男人,不得不说,她也会动心。人非草木,更何况是这样优秀的男子,只是因为怯懦,因为不敢面对自己,不知不觉间,错过了好多,又做错了许多。
当她一直跑到寰宇北京办事处的大楼前,已经气喘吁吁,两腿都在发抖。终于扶着自动门,站到前台面前。
“麻烦你……我找……你们雷总。”
前台小姐看着她满头大汗,一手吊着石膏,另一手还拎着料酒瓶子,穿一身居家服,脚上一双白绒毛的兔子拖鞋被跑得灰头土脸。恐怕把她当成精神病院逃出来的病人都有可能。
夏小北又强调一遍:“我找你们雷总……有急事!”
那前台还是讪讪的,半晌说:“雷总不在。”
她以为前台只是看她样子,在敷衍她。于是沉了口气,把寰宇注册至今在各地开发的所有楼盘名字一字不差的说了一遍,很多早期项目恐怕连现在供职的员工都不清楚。多亏当年入职时自己下了苦功。
说完,前台小姐早已傻了,夏小北加了句:“我是你们雷总的秘书,跟在他身边四年了,我有急事找他,麻烦你帮我打个电话上去。”
前台小姐这才慢悠悠的拿起电话,拨了个号码,那边不知说了什么,过了一会,前台挂断电话,面露难色对她说:“对不起,雷总刚刚离开,已经去机场了。”
夏小北听完,只觉得脚下发软,幸好扶着前台桌子,喃喃的又问了一遍:“他今天的飞机?他已经回上海了?”
前台不知她为何会知道总裁是飞去上海,但还是点头:“是啊,几分钟前才刚离开的。”
夏小北什么也没再说,僵硬的转过身,走出大楼时,才觉得浑身的力气都快用光了,马路上川流不息的人从她身边经过,而她脑中一片空白,只觉得累极了,想要蹲下来,抱抱自己。
其实并没有什么话要对他说,只是想见见他,只见一面,也是好的。却原来连这个机会都错过了。
身边那么多人走来走去,却没有一个相似的背影,又不是在拍电影,哪有那么狗血的桥段,男主角都上飞机了,临时想起忘了什么又赶回来。
她自嘲的笑笑,真就在原地蹲了下来,他们之间,似乎就一直是这样,平平淡淡的,现实到近乎冷酷,六年前她躺在手术台上幻想着他能出现时,他和温梓言结婚那天时,还有现在,他一次也没像电视里演的那样给她惊喜。因为早就知道结果,所以不会给她希望。
手机不合时宜的闹起来,她迟疑的把手伸到口袋里,掏出来看。
叶绍谦来电是否接听?
屏幕上不停震动着这行字,一遍遍的问,叶绍谦来电是否接听?
她吓得几乎将手机丢到。
说她是心虚也好,难受也好,这个时候,下意识的不想接听。
但她刚把电话按掉,他又打来,一定是她出来这么久了他在担心,想了想,最后还是平复情绪,接了起来。
他的声音很平静,就跟刚才在厨房和她笑闹时一样,亲切的问她:“买到料酒了吗?”
“嗯,”她尽量压抑着自己的声音,“楼下那家便利店关门了,我走了好远,两个路口,才找到一家超市。”
他笑了:“我正想告诉你楼下那家前两天就关门了呢。买到了就赶快回来吧。”
她答应了,才挂断电话。收拾情绪,开始一步一步沿原路返回。
这条路,来时匆匆,去时惆怅,明明不过两个十字路口,平日里开车,可能打个呵欠就路过了,今日走起来,却格外的漫长。
等她终于挨到了家门口,站在外面拍门,却始终没有人应。
她心里烦躁,越发大力拍门:“叶绍谦!开门!我回来了!”如此等了很久,正要再拍下去,门突然从里面开了。
叶绍谦就站在面前,平静的望着她问:“回来了?”
“嗯,”她有点羞窘,理了理奔跑中弄乱的头发,其实任谁看到她现在这副失魂落魄的样子都会怀疑的,更何况绍谦这样聪明的人,索性也就不整理了,把料酒递给他,等着他发问。
可是他只是神色如常的接过料酒,转身回屋里了,一句话也没多问。
夏小北有些诧异的跟进来,难道他想等一回再问,免得影响吃饭胃口?
她万没有料到的是他根本已看不到她现在的模样了。
叶绍谦拿着料酒就回厨房去了,她兀自去卧室换下这身跑得风尘仆仆的衣服。一开门,就愣住了。
窗台上落了些灰尘,不知是谁,忘了关窗子,窗帘在微风中飘飘扬扬,屋子里像刚遭了劫,大大小小的抽屉柜子,全都拉开着,床上倒着她的行李袋,那一张张摊开来的,是她最不能置信的……她和雷允泽的照片……
她立刻意识到什么,转身就往厨房跑,正要叫他,就看见他拿着料酒瓶子在往锅里倒。瓶身微微倾斜,他倒了一点,似乎觉得不够,又倒了一次,才满意的旋上瓶盖,将料酒放到一边。
锅子里还在滋滋的响着,夏小北几乎看得呆了,因为她眼睁睁的看着绍谦把料酒倒在锅外面的灶台上,然后他还倾斜过瓶子,又倒了一次。澄黄色的液体顺着灶台往下流,滴在了他脚趾白的袜子上,他却毫无所查。很久,他终于意识到什么,转过身来,对着虚空的某个方向,叫了声:“小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