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小北越发不能镇定了,叠衣服的手也慢下来,最后全是蓝珈在弄,过了一会都收拾好了,蓝珈说:“待会送你去机场吧?”
她正出神,竟完全没有听到,过了好一会儿,才如梦初醒般“嗯”了一声。蓝珈看出她心思,于是说,“那我先去楼下取车子,你什么时候好了下来就打我电话。”她摇了摇手中手机,但是心里已猜到她多半不会打给她了。
果然,蓝珈走了没多久,夏小北就坐不住,走到阳台上拨通了一个号码。电话被转接到秘书室,是她以往最熟悉的女声:“您好,总裁现在不在,如果你有什么事需要留言,我会替您转告。”
她犹疑片刻,什么也没说就挂断了电话。看看挂钟,离飞机起飞还有三个多钟头,应该还来得及。
她只拿了个贴身的手包就下楼,打车到寰宇时,果然在专用停车位上看到那辆熟悉的玛莎拉蒂。她亲自跑上去,秘书室的人看到她去而复返都很诧异,她问:“雷允泽在吗?”这样在人前连名带姓的叫他,也是少有。秘书们只是摇头,全是打量的眼神,透过外间的磨砂玻璃,隐约可以看到里面的确没人。可是刚才他的车子还在楼下啊?也许他们只是擦身而过。
离开秘书室时,有一种说不出的失落感。这里,是以往四年来她无数次出入的办公室,无数次经过大堂、电梯,无数次与雷允泽迎面打着招呼而过。可是从没有一次像今天这样,甚至带着一种热切的盼望,能在某个瞬间看见他的脸,当她站在即将开启的电梯门前,当她身后驶过的某辆黑色的车,当她走在川流不息的马路上时,她都会不由自主地期待看见他,至于看见了,要说什么,她没有想过。也许是前不久才误会了他,也许是刚刚才承了他的人情,她只是觉得欠了他什么,所以在这个关键时候,想要尽自己所能帮帮他,仅此而已。她在心里这么告诉自己。可惜的是,到处都没有,眼看着离飞机起飞的时间越来越近,她仍然没有看到任何有关他的踪影。
再次回到家时已经是傍晚七点了,夏小北站在空荡而幽静的客厅里,脑子里纷乱而复杂,一时入了神。
半晌,她醒过来,挂了个电话给蓝珈,告诉她不必来接自己,她已经打车过去机场了。
电话刚放下,又突兀的响起来,她以为蓝珈有什么没说清,可是接起来里面只有一片静默。
夏小北“喂”了一声,并不像是打错了,因为电话里有呼吸声,就响在耳旁。她马上意识到,可能是雷允泽,果然,那边很快就传来他的声音。
“夏小北……”他喊她,连名带姓的,声音却很轻,仿佛生怕把她吓跑。
她反而怔住了,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好。刚刚明明那么迫切的希望见到他,可是真的听到他的声音,又只能呆呆的持着话筒。
“夏小北……”他继续在电话那端唤她。
“嗯?”她不由自主的应答。
“刚才是你打电话找我吗?”
“唔……”她猜测是秘书室把电话转接给他,一时低声支吾着,“我……打错了。”
“哦,”他顿了顿,声音暗哑,“打错了,也可以说话吧。”
她一时无言,不知如何回答。
“如果以后再打错,就跟我说两句话吧。随便什么都可以,骂骂我也可以。”他说得很慢很慢,语气是前所未有的轻柔,她却感到有一种浓浓的悲伤,像流水一样,缓缓的从听筒里渗出来,几乎要淹没她。
今天的他,好像受了什么打击,声音有些不正常。也许税务上的事真的很棘手,所以让他消沉至此。
她握着手机不知所措,他等不到回答,于是问:“你还在吗……”
她深吸了口气,说:“嗯,我在,我在听。我刚才回去公司找你,秘书说你出去了。”
“嗯,有点烦,所以出来打球。”他的语调轻松,她不由问:“打球?”
他答:“壁球。就是上回你带我去的那家。”
她想起来,是韦峰。那回他也是因为公事发了很大的火,然后叫住她,很认真的问:当你心情不好的时候,你会做什么……
今天,他的心情……也很糟糕吗?
过了一会,他轻声问:“你过来吗?”
她攥着手机,不由自主的摇头:“不了,我买了今晚的机票飞北京,一会就要去机场了。”
“哦……一路顺风。”他的语调黯淡下来。
她说:“谢谢。”然后再度沉默了。
又过了很久,她终于狠狠说了句“再见”,不等他回答,挂断电话,攥着手机靠在行李箱上发愣。
墙上挂钟还在有条不紊的走着,离八点越来越近,她站起来,拖着拉杆走了两步,没到门边,又停下来,望着阳台,眉头深锁。
最后,她咬咬牙,还是扔下行李,推门而出。
她到韦峰楼下的时候,已经八点半了,停车坪上果然有他的那辆玛莎拉蒂。她订的飞机是九点起飞,左右是赶不上了,因此心里反而镇静下来,远远的站在一棵梧桐树下,正对着他车尾后面,距他那辆车不过八九米的距离,可以清清楚楚看到他车牌后面那三个6。
正出神,突然车子发出嘀一声,夏小北心里一紧,就看见那边刚刚运动过的雷允泽,穿着一身宽松的运动服,头发还是湿的,朝这边走来。
由于她站在树下,而他又一直背对着她的方向开车门,并没有注意到她的存在,只听“砰”的一响,他已经坐进车内,大力关上了门。
片刻,玛莎拉蒂发动起来,尾灯亮了,排气管喷出一尾烟气,随着“轰”的一声,车子向前开去,他即将驶远。
夏小北站在车后,一动不动,心想,这样也好,别让他看见,见面无非多些尴尬。
然而,车子向前开出不到五米,却又猛地停住了。
她的心在刹那间又紧张起来。也许他已经发现了,如果他下车向她走来,她是该转身离开,还是微笑着说“咦,好巧啊”,似乎哪一种都不靠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