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想到自己还有这般用途,林慕桃突然觉得肩上沉重,急切地问:“那你说我该怎么做?”
“夜炎枫这个人疑心重,除非你亲自找他去谈,可能还有一线希望。不过……”易烬染停顿片刻,露出忧容来说,“只怕你去了,冥渊会不答应。”
林慕桃默然点头,道:“不管能不能成,我会尽量试的。”
“恩,墨云的江山就靠你了,桃子。”
不知不觉走到六王府外,日暮西斜,远空云层渐渐翻涌起来,天气变得忽明忽暗,像有黑云催压过来。“快变天了,你要不要进去避一避?”
林慕桃仰望着天,耳边那几绺发又细又长,细碎地散开,这情景落到易烬染眼里,微微一颤,化为良久的怔然。浮空里有些躁动,他转过脸,越过那几绺飘荡的发丝,看见苍郁婆娑的绿竹林,林道尽头立着个清峻的人影。
于是他说:“不必了,我还有些差事,赶着回去。”
夜冥渊悠然走过来,站在林慕桃身后,就朝易烬染颔首一笑:“烬染。”林慕桃还未反应,手腕就被他不动声色地握住,慢慢捏紧,手力大的她有点疼。
易烬染亦点头致意,眉宇间有了一丝谨慎,声音却很平静:“冥渊。”
修长的手指穿过她的指缝,带着强迫的意味,掌心吻合,缓慢抚摩着每根指头。夜冥渊挑了挑眉角,嘴唇轻勾,几乎要贴上她的耳垂,低声问:“怎么疯到现在才回来?”
林慕桃掰开他的手,又被紧紧握上,就那样僵持着,说:“难道我去哪儿都要跟你交代。”夜冥渊从容的笑着,并没被林慕桃冰冷坚硬的话惹到,反而有暧昧地靠近了几分。
仿佛被眼前的情景所伤,易烬染慌忙垂下眼,有一种不为人知的痛。他匆匆地说:“我先告退了,那件事不急,桃子慢慢考虑。”
待他走远,那抹背影被拉的深长。林慕桃张了张唇,却始终没有叫住他。掌心上的那只手,依然握的那么紧,让她感到沉重逼压过来,透不过气。
夜冥渊低头,正要把手搭在她肩上,林慕桃却躲闪开了。从他指间缓缓抽出手,她转身朝王府走去,夜冥渊微叹了口气,理所当然地跟在了后面。
到了卧室门口,林慕桃转过身说:“我今天累了,你一个人住外间吧。”
夜冥渊一抬肘,撑臂挡住即将关闭的门:“去了这么久,一回来就赶我走?”
推了两下没推动,林慕桃只好松开手,转身进了卧室。室内罗幕低垂,几盏烛火的明晃晃的燃着,熏炉里是浓重的苏合香,甜美糜乱到令人窒息。
林慕桃走到镜前,随手拔下头上的簪饰,没有绾的直发瀑布般披在背上。她一言不发地躺到塌上,背过身去,很快闭上眼。夜冥渊走到床边,悠闲劝道:“把衣裳脱了,这样睡会着凉。”说着就来拉她的手,却被倔强地甩开。林慕桃睁开眼,直直盯着他说:“谁允许你动我了?”
夜冥渊蔑地一笑,反问道:“烬染都有资格送你回来,我就没资格动你?”
林慕桃脸色渐白:“你这话什么意思?”
一点星火在夜冥渊眼中迸出,慢慢将林慕桃的手指送到唇边,林慕桃无意识一颤,却来不及收回。夜冥渊低声道:“没什么,我就是不想看到你和别的男人在一起。”
“你想哪去了?我和易大哥一起回来,只是顺路而已。除了说几句话,什么都没有,我……”那双明澈无底的眼睛望过来,林慕桃反而有一丝慌乱,越解释越觉得苍白,连语次都有点凌乱。
“好了,看把你急得一头汗。烬染我自然信得过,可是换了别人就说不准了。像在扬州那次,夜炎枫、孙大都不是好人,我怎敢让你单独接触他们。”夜冥渊抬起手,用袖子擦了她额头。
林慕桃不想他如此说,心猛然一抽,没来由觉得虚惶:“说到底,你还是不信任我。”
夜冥渊牵了牵嘴角,扬起一个浅薄的笑:“我不是不信,只是处在这个乱世,随时都会发生变故。什么是真,什么是假,都说不准的。”
林慕桃黯然合上眼,只觉得心凉到了极点,透彻心肺。她缓缓转过脸,正视他的目光:“原来你谁都不信,我还真是高估了自己。冥渊,你对我究竟是不是真心的?”
帘外风声大作,吹得鲛绡纱帐呼呼飘起。灯下的面容有些模糊,笼罩在暧昧的暗影里,一时猜不出表情。可是就这样的模糊,依然让人目眩神迷。夜冥渊抚着林慕桃的肩,叹叹气说:“我的心思,不求你能明白,这些年来我对你怎样,你应是知道的,若能记着一个‘好’字,我也心满意足了。”
“你的心我是不明白,也许原本在一起就错了。”林慕桃隐忍着,似是压抑到了极至,而后忿然起身,就要去推门。刚在起身的刹那,夜冥渊就抓住了她的手。
重叠的影子,都是一语不发,静止在那。
林慕桃睫毛一敛,泪潸然而下。再也无法抑制胸中的情感,回身紧紧抱住他:“你明知道我爱你,除了你不会在意任何人,为什么还是不信我?”
夜冥渊没有回答,而是抚着她柔软的发,低声说:“你什么都不要管了,一切有我在,很快就会好了。”
八月中旬,扬州就传出夜炎枫攻下数镇,已经坐拥墨云国三分之二的版图。他屡屡派人上献,表示自己能为帝王的福瑞,以惑天下。同时,又写信给朝中相国林华,指责朝廷滥用佞臣,使国事沦丧。
林华见到书信大惊,朝中上下一时人心惶惶,都怕夜炎枫起兵后连累自己。
消息传到六王府,林慕桃听后也有些隐隐不安。如果朝廷出兵,必然会派北府军应战,到时候最先受到威胁的就是夜冥渊。于公于私,都要尽快阻止这件事的发生。
思来想去,想到前几天易烬染提的那个主意。于是她提笔写了封信,交给一个办事牢靠的侍卫:“你把这封信快马送到扬州,交给夜炎枫,我要亲自见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