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的没有到那个地步么?陆离很怀疑。但是此刻,他干了一件无疑是极为明智的事情——保持沉默,等待宫洺汐的下文。
“陆离,你很聪明。”宫洺汐等了一会,没等到陆离的回应,转过眼,看了他几眼,突然冒出了这么一句话。
顿时,陆离背上的冷汗就冒了出来,这是试探!宫洺汐分明就是借此试探他,看他有没有高估了自己。而让他越想越后怕的是,他刚才根本就没有意识到这一点,只是下意识地选择了不出声以示尊重而已。
只冲着这一点,他就能确定,宫洺汐非常精通与人谈话的技巧。
“我曾经对安逝说过这样一句话,现在也告诉你。”宫洺汐笑眯眯地仰头一饮而尽,“做事可以狠,杀人可以不留情,但是……”宫洺汐朝陆离靠过身子,笑吟吟地以修长的手指点了点他的心口,“这里要摆正。”
陆离猛然抬起了眼,正好撞进宫洺汐含笑的眼神,匆忙之中只来得及吐出两个字,“爷,我……”
“好了,不必说。”宫洺汐摇头,坐直身子,微笑,“陆离,你该知道的,如果是我,很难信任别人。”
“是。”陆离又垂下了眼,应道。
“我可以相信你么?”宫洺汐看了看陆离,自顾自地接了下一句,“不可说,不可说。”她站起身来走出门去,临出门前又回过头来,似是不经意地道,“舒尔赫是孤儿,他的所有家人都以叛国的罪名被灭门。”
陆离又是一震,抬起头来看着空荡荡的门口,宫洺汐已经走远了。宫洺汐,是在告诉他,她给了舒尔赫什么的问题么?
全家被以叛国的罪名灭门……而他居然还能在军中任职,想必隐瞒了身份,可是想他的所作所为,却觉得他是忠于沧国的。那么,如此忠义之家,舒尔赫平生最大的愿望是什么?沉冤昭雪!没错,想必宫洺汐就是利用了这一点,让沧帝为舒家平反了吧。
如果真是这样,那么……宫洺汐就更不好惹了。陆离的眸色愈发深邃,她如此懂得利用人的弱点,利用一切可利用的东西,偏又不在乎天下人如何看她,他真的不知道,还有什么东西可以阻挡得了她?
猛然回神,陆离发现自己居然又在试图分析宫洺汐,紧皱了眉,他挥清思绪,拿起刚才宫洺汐替他满上的杯子,烦躁地一饮而尽,一入口,他的眉便蹙得更紧了——知道宫洺汐嗜酒,也没必要把桌上用来解渴的茶换成酒吧?
最重要的是,陆离脸上浮现一抹哭笑不得,酒也就罢了,居然还是万金难求的酒中极品,即使是皇宫之中也不一定有的瑶酒。简直……奢侈!
宫洺汐几步便走到了客栈门口,刚想舒展一下筋骨,那个御林军队长便走了过来,朝她行礼,“圣将,有两个人快马赶来,说是奉沧帝之命调到您麾下。”
宫洺汐伸懒腰的动作顿了一顿,然后一气呵成地伸完了懒腰,“带他们到外面,让他们等上两个时辰,然后带他们到后院。”
“是。”军人的第一守则就是服从,加上宫洺汐日渐建立起来的高度威信,那队长根本没顾及这命令是有多不合理,马上便毫不犹豫地领命而去了。
好像在她身边的人,后来都会有这样的习惯。宫洺汐微笑了起来,五指张开,挡在眼前,遮了一下阳光。
让他们等两个时辰,自然有她的理由,看看这近一年来,这两人有没有被磨砺?当然……她也是私心地打算出去逛上一逛,两个时辰足矣。
想着,宫洺汐对着虚空道了一句,“缺,陪我出去逛逛。”然后也不等回应,就往前走去。
几乎是同时的,缺的身体悄然出现,走在了宫洺汐的身侧。
“喂,缺,你下来的时候,老不死有给你心么?”宫洺汐撇过脸,看了缺一眼,突然想起——好像自从认识,就没有见他笑过。
“有。”缺沉默了一下,静下心神后,就能听到胸膛里面,多了一声声有力的心跳。
“笑一个看看。”闻言,宫洺汐止住了脚步,看了看缺,道。
“……”缺古怪地看了宫洺汐一眼,笑?他从来就不知道笑是个什么东西。
宫洺汐摸了摸下巴,邪笑道,“小妞,给大爷笑个乐呵乐呵。”那神情,端的是像极了上青楼的纨绔子弟。
缺依然没有说话,不过他却发现了一件事情,宫洺汐的心情很好。
“不笑?那大爷给你笑个。”宫洺汐说着,还伸出手拍了拍缺的脸,状似调戏,“小妞,驾子挺大啊。”
缺冷冷地看了宫洺汐半晌,一挥袖,便甩下了宫洺汐,往前走去。
“啧啧啧,”宫洺汐的步子并没有落下哪怕半分,只是在缺的身侧意味深长地道,“缺,我没想到你也会脸红。”
“……”缺没有说话,但是那一小片红晕的占地面积明显扩大,几乎染到了耳垂,加之他又皮肤白皙,一眼便看得出来。
偏偏宫洺汐就是那个最唯恐天下不乱的,“看来多了颗心,人还真是变了呢。”说罢大笑几声,迈步往前走去。
“去什么地方?”缺沉默了半晌,待到脸上红晕退去,才开口问道。
“去西北军营看一看,这西北的士兵,究竟是什么样子。”宫洺汐摸着下巴,道,“我倒要看看,有什么了不起的地方,能让那群大佬的鼻孔都朝着天出气。”
“所以,你打算怎么进去?”缺看了看宫洺汐,又看了看戒备森严到不能再森严的军营。
“你说呢?”宫洺汐指着大门说,“那么大一个空子,不钻白不钻。”
缺一言不发,抬脚就往前走。
宫洺汐想了一想,伸手摘了一枚身侧的树叶,树叶在指尖一转,这一次连灰都没剩下,直接化成了粉末飘在了空气中,一晃之下,面前的空间就开始漾了起来,从中间一波一波地往外晕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