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问完这一句,他马上就捂住了自己的嘴,惊慌失措地看着宫洺汐,意识到自己逾矩了,而眼前,正是连堂堂祭司的面子都不给的圣将大人!
宫洺汐闻言转过了脸来,看着那个小厮稚气未脱的脸笑了起来,道,“爷会吃人么?”
“不……不会……”小厮吓得连眼泪都在眼眶里打转了,但还是颤抖着声音回答了宫洺汐的话。
宫洺汐转开了目光,那小厮才偷偷松了口气,感觉身上的压力一减,只听宫洺汐继续道,“那不就好了?人的心不同了,眼睛便不同了,看到的太阳自然不同了。”
小厮在原地愣愣地站着,似乎是不敢相信自己就这么躲过了一劫,等到回过神来的时候,身边已经没有人了,只有几个偶尔经过的路人,会投过来奇怪的眼神。
“你来了。”坐在大殿之中的黄袍男子,研墨的动作突然顿了一顿,然后开口,淡淡地道。
大殿的门口,站着一道颀长的人影,他负着手,没有向男子行礼,连最基本的礼节都省去了,就那么静静地站在那里,看着高高在上的男子。
“怎么不说话?”安逝轻笑了一声,停下了手中的动作——很难想象,一国之君,居然会自己动手研墨,“你来,不是为了找我么?”
“你说要见我,所以我来了。”来人正是宫洺汐,她站在那里,看着安逝,脸上没有表情。
安逝不语,提起了笔蘸满了墨,想了稍许就搁下了,轻声叹息,“休息得可好?”
宫洺汐不置可否,“你很平静。”语气之中没有任何情感,只是单纯地判断而已。
“对。”安逝答道,就连眼神,也没有任何的闪烁。
但是,宫洺汐到现在为止还没有知道,就在刚才,陆离把陆直恢复大将军官衔的事情告诉她的时候,安逝在寝宫中砸坏了所有能看到的东西。
只有在外间守着的侍卫和一个宫女听见了里面传出来的怒吼声,没错,是沧帝对着他自己喊的。
“为什么!我可以给他一切!他想要的一切!他不想做官,我去请听蓝祭司!他要陆直官复原位,我力排众议!可这个骄傲的人!为什么就是不肯为我效力?!”
可是,过了不久,当寝宫中的声音安静下来之后,沧帝走了出来,一脸笑意,摆驾大殿。
当然,这种事情,也是永远不会记载到史料上面的。
宫洺汐的身子依然立在那里,没有前进,没有后退,脸色平静,“谜帝驾崩,如无意外,夜魅烬当登基,此人野心勃勃,天下将大乱,臣……”说到这里,宫洺汐的语气明显是带着淡淡的不满的,“臣请缨。”
闻言,安逝抬起了眼来看着宫洺汐,他的眼神中,毫无疑问,震惊占据了一大半,可是心痛和愤怒也融合在了里面。
“三月。”宫洺汐淡淡道,“夜魅烬不出半年便可整顿完毕,臣保三月之内,司国可覆。”
这下,安逝的目光就变得说不出的古怪了。三个月?不说他自己还刚登基国家大势未定,应付一场战争稍显勉强,就说司国既然身在三大国之列,实力就不会弱到哪里去!更何况现在三个大国之中,只有司国没有动乱,自然是修生养息得最好的一个,光拼国力和后备,沧国就不是对手!
“就是因为考虑到现在的局势,才必须在三月之内攻下司国。”宫洺汐并没有理会安逝的沉默,自顾自慢慢道,“如不成,则退,但是如果是我去,绝不会无功而返。再者,王上,三足鼎力,变成两国对峙,不是您想要的么。”
听到这里,安逝的神色才有了些许动容。是的,三个大国的时候,虽然可以借助对方的势力来牵制对方,可是,却要随时防范着另两个国联合起来——澜国不就是最好的例子么?
这样大的利润,就算是一场战争的代价,安逝还是忍不住动心了!只不过……
“臣保成功。”宫洺汐每一句话似乎都是直接切合安逝的思维的,安逝想到什么,她便接上什么,“宫洺汐的保证,从未落空。”
安逝的眼睛一亮,看向宫洺汐因为逆光而被拉得很长的影子,不可否认,此刻,他是欣喜的,他很明白,如果宫洺汐能够站在他的身旁,助他一臂之力,那不亚于如虎添翼!“你……答应效忠于我了?”
“没有。”宫洺汐拒绝得很干脆,没有一点点的犹豫,只是接上了一句,“得到作为君王而做出的让步……我所给的报答而已。”
安逝看着宫洺汐,却看不到她的脸,因为阳光从她背后照进来,可是,他却产生了这么一种错觉,几十步的距离,看似近,却是一辈子都跨不过去的!
宫洺汐上路的时候很从简,一辆马车,两百御林军,还有陆离。
原本按照安逝的想法,应该是有个隆重的送别仪式的,只是他也想到,宫洺汐不会参加这种东西,于是思来想去只好作罢,在宫洺汐走了之后,再补上一场隆重的宴会就可以了——只不过缺少了主角而已。
于是,这一场后来被世人称之为乱世启的标志的战争的开端,就这么低调得有些过头得开始了。
宫洺汐是幸运的,因为她背后有一个陆家,因此为她省去很多麻烦,至少,不必费心培植出自己的势力,只是,陆家的,终究不是她的。
宫洺汐坐在马背上,思索着,眉稍一折,嘴角便翘了起来,听蓝啊听蓝,你说要到我十八岁是么?我偏偏不顺着天命走,你又能奈我何?
“爷。”陆离从宫洺汐后方提着缰绳往前赶了几步,与宫洺汐并肩而行——不,他还刻意保持了一些距离,以表示身份。
“什么事?”宫洺汐半睁着眼,看了看陆离,就猜到大半。这个男子,跟着自己从沧城出来也有几天了,只怕一直在思考吧,能熬到现在才开口询问,已经是非常不错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