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佳跟着易拉明走了。他们来到郝小雨的住宅小区,这里是刚刚启用的花园小区。易拉明在小区的商店里买了几只菠萝,他说郝小雨最爱吃菠萝。看电梯的老头对他们很是警惕,问他们找谁?魏佳不爱跟生人说话,易拉明笑着解释说,我们是郝小雨的同学,是郝小雨喊我们写作业的。老头放他们进去了。到了郝小雨的门口,易拉明在一边退缩着,魏佳摁响了门铃,郝小雨出来问是谁,还用警惕的黑眼睛瞪着暸望孔。
郝小雨看见了魏佳的脸,没有发现易拉明,就放心落胆地打开门。这时候,易拉明嗖地从一边窜出来,提着一塑料兜子菠萝,笑嘻嘻地跟进来。
郝小雨热情地跟魏佳说话,就是不理睬易拉明。
魏佳知道自己施展能力的时机到了。他说:“是明明找我,说你这两天有病了。我们来看看你。”
“你才有病呢!”郝小雨堵了魏佳一句,然后扭头瞪了易拉明一眼:“你呀,该成造谣公司啦”
易拉明说:“都是你逼的,我找你,你不见我,不就是海洋馆那点事儿吗?我跟你道歉还不行吗?”
郝小雨依然绷着脸:“啊,小事儿?小事会变成大事的。我要让你懂得怎样尊重人。那天是你请我的,你不陪我,还跟我吵架,算什么男子汉?你的绅士风度呢?”
魏佳笑了,指着易拉明说:“你说他有绅士风度?我怎么一点也没看出来呢?”
“你那眼罩儿能看几成?”易拉明笑着说,把郝小雨逗笑了。他看见氛围缓和了。郝小雨下了台阶,对易拉明比先前还好了,她一边给他们倒饮料,一边给她们讲海洋馆的海豚表演,讲得眉飞色舞。
易拉明说:“郝小雨,别怀念你的海豚了,我们说正事。今天我们三人小组开个会,怎么给王松破案吧?”
郝小雨拢了拢头发说:“别以为就你惦着王松的事,别人都是在你的感召下,被动地行动。那天,我也去医院了,找来的青霉素药瓶,都让我爸爸化验了,不是假药。
“青霉素药瓶?给我拿来看看!”易拉明愣了一下。郝小雨递过药瓶,易拉明细眼看看,与他找的一模一样。他本以为自己会比郝小雨高一筹,谁知郝小雨悄悄拿来药瓶,而且还先他化验了。自己这两天的收获,不也是这几只药瓶吗?他再也不敢提药瓶的事,想把自己从图书馆查到的有关青霉素的知识讲出来,将狂妄的郝小雨震住。郝小雨被他们弄得摸不着头脑了。
魏佳也拿过药瓶看着。易拉明靠近郝小雨说:“青霉素是真品,不等于说给王松用的就一定是真药。用量不足或滥用,能使某些病原体产生耐药性,导致药物失效,个别患者会引起过敏反应,产生严重的过敏性休克,甚至死亡,所以应用前,必须做皮肤试验。但有一点别忘记,还有一种可能,如果青霉素成份不足,皮试无反应,用药半个小时以后,病人会猝死的。”
郝小雨和魏佳被他一番流利的药物分析惊呆了。
郝小雨笑笑说:“魏佳,说医药,你爸爸是内行,你也比我们强,你评判一下,他说得有谱吗?”
魏佳点点头,脑子里忽然想起什么,问:“你说的成份不足,指的什么成份?”易拉明摇头:“我还不知道。”魏佳说:“我们找到成份不足的药物,就会化验清楚,然后我们在网上求援,会得出个说法的。”
易拉明说:“我们还要盯住医院不放!”
郝小雨攥紧了拳头:“不放,不放!”几天的时间里,易拉明、郝小雨和魏佳都在卫光医院巡视。着见几个死人送葬的场面,易拉明和伙伴们觉得,在医院这个地方,死人是经常发生的,一个小王松的死,为什么不会引起社会上的注意,也是可想而知的了。没有情况的时候,郝小雨要打退堂鼓,魏佳也被热得蔫头搭脑的。易拉明鼓励他们,即使我们一无所获,也不后悔,只当是搞了一个署期社会体验。易拉明的眼睛够毒的,在第七天的傍晚,他在运药的汽车上发现了破绽。
这个运药的汽车,是个白色面包车,每天晚上缓缓驶到医院的后院,在夜幕的掩护下装车。这里也许有秘密,它为什么不白天装药呢?带着这样的疑问,易拉明与郝小雨和魏佳有过激烈的争论,最后是易拉明强硬的推理,说服了两个伙伴。大家共同认定,跟踪面包车的必要性。
天黑后不久,躲在暗处的易拉明对郝小雨和魏佳做了很严密的分工。易拉明和魏佳跟踪进去,郝小雨在门口放风,如果发生意外,就由郝小雨向易拉明的爸爸报案。他们看见白色面包车又缓缓驶入医院后院,大门就哐一声关上了。胖门卫还十分警惕地向外张望了一下。门卫走了,易拉明向魏佳轻轻咳了一声,两个人就从铁门底下钻进去了。
卫光医院原来是纺织厂车间,改造成医院以后,后面的车间成了库房,还有一个葡萄糖水生产线。易拉明听爸爸说过,这里只生产输液用的葡萄糖水,没有药物生产线。几天来,易拉明就是发现经常有车辆从这里装药物。走到后院,天黑得伸手不见五指,只见几个工人从车间里搬箱子,七手八脚地装进面包车里。面包车旁,站着一个胖胖的人,胸厚,肚子大,蠢得手脚都不灵便,他的长相很像老板,拿着手机,不停地讲话。
易拉明躲在暗处,屏住呼吸,静静地观察着。
药品很快就装完了,面包车司机验箱之后,从小皮包里点出厚厚的钱票,递给胖老板。司机掐灭烟头问:“魏哥,最近怎么样?没事吧?”胖老板拍了拍司机的肩膀说:“有事?67有事,你小子还能进来吗?”司机坐进驾驶座:“听说王老爷子告你,告得挺凶,怎么样?用兄弟帮忙吗?”胖老板大咧咧地说:“不怕,蚂蚁挡道,翻不了大车,法院没咱的证据,那个徐律师也是白跑腿!”司机嘻嘻笑着说:“我看徐律师长得不错,什么时候把她给撬过来呀?”胖老板狠狠踢了一下汽车帮,骂道:“你小子见了美女就腿软,干点正事吧,你看上徐律师,想他娘的毁了我啊?”司机说广魏哥不发话,我哪敢啊,算我开个玩笑!”轰地一声,汽车发动了,缓缓驶出医院后院。
面包车从郝小雨身边驶过,郝小雨看了一眼,还是躲在暗处紧盯着里面的动静。
易拉明判断着,被司机喊成魏哥的可能就是院长的弟弟魏喜奎。他是副院长兼葡萄糖水厂厂长。他从他们的对话里,得知了一个信号,王爷爷的案子没有进展,他们对徐律师也满不在乎。易拉明看见胖老板滚动着回到车间里。他和魏佳又紧跟了几步,听见胖老板跟工人说话,他让工人把门锁好,严防外人进来,就晃晃地走进一辆桑塔纳轿车里,自己开车走了。
工人开始收拾外面的药箱,趁这个机会,易拉明一捅魏佳,两人轻快地进了车间。车间里到处都是堆放的药箱。易拉明和魏佳寻着,找着,还是无法辨认是什么药品。哐啷一声,车间的大门给锁上了。易拉明脑子里忽地打了个闪,涌起一些奇怪的思绪。他看见只有一个工人进了里面的休息间,余下的工人都走了。这个工人坐在一个破旧的圆桌旁,继续喝着燕京啤酒。
也不知是谁结婚了,桌上摆着瓜子、核祧、苹果、香蕉、纸烟和喝了半截的茶水。易拉明偷看了一会儿,见那个工人默默喝着,就转身拉着魏佳往深里走。
仓库很暗,充斥着难闻的药味。易拉明和魏佳来到药垛前,易拉明掏出兜里的小手电,往药箱上一照,让易拉明惊讶的是,这里的药全贴着标签,仅有少量的葡萄糖水,其余都是药,还有药粉与药瓶分开的,标有注射用的乳糖酸青霉素、地塞米松林酸钠注射液和其他注射液。还有盖中盖口服液、双氧水和维生素等,杂七杂八。
易拉明轻轻捅了一下魏佳,魏佳马上明白了,就从兜里拿出小塑料兜,铺张开口袋。易拉明弯腰抓着药物,一下一下地放进兜里,脸上带着一种紧张和激动。装完的时候,他还不放心,拿出一个小瓶看了看,看见青霉素的字样,这才放心了。这时候,易拉明浑身已经湿漉漉地冒汗了,整个人像水洗的一样。
装完了药,易拉明才发现他和魏佳无法出去了。
大门被锁着,他们已经成为瓮中之鳖了。他俩踮着脚尖,从车间的这头,走到车间的那头,就是找不到一个出口。
这时候,外面放风的郝小雨有点着急了,不时朝院里张望。
易拉明不小心踢倒了一个铁勺子,有了响动,魏佳急忙把铁勺子抱进怀里,才不致于扩大了。可是已经惊动了喝酒的工人,工人探了探头,走出来,看了看。易拉明和魏佳的心快提到嗓子眼了,密切注视着那人的动静。
工人静静地盯了一会,用大手电照了照,没有发现新的响动,就又回去喝酒。
易拉明和魏佳静静地等待着什么。他们不能说话,易拉明怕魏佳紧张得更加结巴。后来,还是魏佳发现了一个窗口,这个窗口用一块石棉瓦挡着。石棉瓦的缝隙里,还隐隐地透出一点路灯的光亮。易拉明一阵惊喜,爬过去,蹬着药箱,慢慢蹬到窗台处,掀开石棉瓦,自己拽着魏佳钻了出去。钻窗子的时候,石棉瓦刮破了易拉明的左脸颊,他感觉脸上烧灼般地疼痛。
好在他们稳稳地落在地面,隔着铁门的下角,易拉明能看见郝小雨一双脚,皮凉鞋上落满了尘土。他和魏佳准备从门下钻的时候,忽然,院里的灯唰地亮了。
易拉明和魏佳吓了一大跳,急忙藏进车间门前的空纸盒子里。
郝小雨弯腰看见易拉明和魏佳仓促躲藏的一剎那。门缓缓打开,一辆双排座汽车开了进来。门卫指挥着人装院里的空箱子。
郝小雨心里急,又不敢喊,眼睁睁看见工人把装有易拉明、魏佳的箱子拉走了。她无力地蹲在地上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