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剑犹豫了下,笨拙地伸出手,摸了摸她的头发,“没什么好去在意的,都是过去的事。做我女朋友的人是你,又不是别人。你别说什么影响我的前程的话,我已经够讨厌被别人戴上‘官二代’的帽子。我的前程要靠自己去努力,别人挡也挡不住,帮也帮不了。”
白雁突然失去了全身的力气,站都站不住,不得不扶着康剑的手臂,在桌边坐下。
小小的公寓,第一次有异性光临,一股陌生的气流弱弱地飘荡着。
康剑站在她的身边,手搁在她的肩上,“你还有什么心结,都说出来!”
“康领导,我……就觉得这好像是个白日梦……你正经八百,官居高位,城府极深,你怎么可能玩一见钟情这样幼稚的游戏?这又不是在演言情剧,谁信呀,狗血剧情……唔……”
康剑温热的双唇猛地堵住了她的没完没了。
白雁惊愕地瞪圆了双眼,对上他冷然的眸光。
一吻过后,主动权就已经不握在白雁手中了,康领导的进攻势如破竹,勇往直前。
康剑不管多忙,一周至少抽出两次,到医院接白雁下班,顺便一块吃个晚餐。时间如果宽裕,他会提前半小时,直接到手术室等白雁。白雁公寓附近的那几个小餐馆经常留下他们的身影,小老板们逢人就说,市里那位帅帅的市长助理的女友脸上有两酒窝,看着很讨喜。
出差在外,康剑总会在午休时打个电话过来。他不会打白雁的手机,而是打到手术室,让别人传话给白雁。
白雁觉得康剑的追求,差不多地球人都知道了。她现在是百口莫辩,要说和康剑没有什么,只会被别人讲矫情。她索性什么也不说,保持沉默。
周六,柳晶和白雁碰到一起休息。柳晶的准老公从省城师专毕业后分到滨江市一中,两人一块租了房子,屋子里要添的东西很多,柳晶说白雁眼光好,拉着她上街做参谋。
两人逛到一家内衣品牌店,柳晶给准老公买了几条性感的内裤,扭头问白雁要不要给康领导也买两条,买得多,两人好压价。
“什么呀,我和他现在只是一般朋友。”白雁脸一红,推了柳晶一把。
“还一般朋友,你就骗鬼去吧!康领导就差在你脸上贴上私人物品的标签。他可是天天讲三个代表、科学发展观的正经孩子,任何花花新闻都会毁了他的前途。只有确定你是他家的,才会这般招摇。所以你就别装了,来挑一条。哇,康领导要是穿上,不知会是什么样,你用手机偷偷拍下来,让我饱饱眼福,好不好?”柳晶做出一幅口水纵流的神态。
白雁不能忍受地白了她一眼,连脖子都红了。“你个大色女,当心你老公把你给休了。”心里面却不得不承认,柳晶的话非常正确。虽然她答应康领导先试着相处,但看这个趋势,除了百年好合,别无第二条路。
百年好合呀……很遥远滴!
“没事没事,我是心色身正。”柳晶笑嘻嘻地让店里的小妹把内裤包起来。掏钱包时,神神秘秘地从里面拿了小锡箔纸包塞给白雁。白雁好奇地举起来,等看清了,愣了一秒钟,脸越发红得像熟透的番茄,咬牙切齿地瞪着柳晶。
“我可是为你好,”柳晶一脸关心备至,“康领导老大不小的,要是突然心血来潮,你不就用得上了。他可是正面人物,若是你中弹,挺着个肚子结婚,那会成笑柄的。”
“柳晶……”白雁真是无语了,“你是我妈吗,操心得是不是太多了?”
柳晶大笑,硬是把那个烫手的小纸包放到她包包里,拉着她出了店门。“开玩笑啦!不过,雁,你我都是在妇产科呆过的,看着女人生孩子、人流,那真是一个恐怖呀,所以一定要把自已保护好。”
白雁对着天空,深呼吸,神啊,她这都交的什么滥友呀!
“雁,你也别太害怕,该疯狂时别抑着。我现在算明白了,你哪是守身如玉,你是在守株待金龟!”
“柳姐姐,金龟壳那么硬,就是撞上树,也不会怎么样的吧!”白雁没好气地说道。
柳晶很认真地回答:“问题那金龟心甘情愿,他可以装晕,不就是你的了。”
鸡同鸭讲,无法沟通。白雁挫败地把头扭过去,一看街边新开了家美发店,店名很有趣——三千丝。
“我发尾有点开叉,进去修修,你要不要来?”走得脚也有些酸,白雁正好想休息下。
柳晶看看手机时间,准老公约了一会过来帮着提东西,时间还没到,“行,我也进去修个刘海”
两人走进美发店,店面不大,但很干净,有两个女子坐在椅中。其中一个头发染得像个孔雀毛似的,化着彩妆,看见有人进来,两人忙起身迎接。
“小姐是剪发还是烫发?”孔雀毛的女子热情地笑问,在看到白雁时,笑意突然半路折回。
“明星……”白雁吃了一惊,“你什么时候来滨江的?”
明星冷冷地瞟了她一眼,没理睬,“小丽,你过来帮她弄。”她朝白雁呶了下嘴,扭身招呼柳晶去了。
“小姐,你想怎么弄?”小丽拉开椅子,让白雁坐下。
白雁盯着明星的背影,淡淡一笑,“把发尾修下就行了。”
柳晶纳闷地看看白雁,又看看明星,“你们认识?”
明星闷声吐出一个字:“不!”
白雁清亮的眸中,黯了几许。
明星态度不好,手艺却不错,很俐落地就帮柳晶修了刘海,顺便还把眉毛修剪了下。
“小丽,你闻闻,店里是不是有股狐骚味?”明星剪着,突地问道。
小丽停下手中的发剪,嗅了嗅鼻子,“没有呀,我什么都没闻到。”
明星哼了声,“你怕是感冒了,明明很浓的骚味,一会要把店好好地清扫下。小丽,你还记不记得我哥?”
“记得,你孪生哥哥商明天呀,不是在成都军区做飞行员吗?”
“嗯,他现在提干了,是飞行组的组长。明年五月,他回来结婚。他都四年没回来了,我真想我哥。”明星抚了下五彩的头发,眼风讥诮地瞟瞟白雁。
小丽兴奋地眨眨眼,“那你未来的大嫂是哪里人?”
“部队文工团的编剧。”
“哇,也是女军人,真让人羡慕。”小丽放下发剪,替白雁掸去身上的碎发,拿了面镜子从后面照了照。
“多少钱?”白雁站起来。
“只要动发剪,最低十五元。”明星冷冷地说道。
白雁给了小丽三十元,道了谢,便和一脸讶然的柳晶走了出来。
一出店门,柳晶按捺不住追问:“雁,刚刚那孔雀毛是不是和你有仇?看你那眼神像刀!”
白雁笑笑,“你看像吗?哦,我接个电话。”手机在包包里叮叮咚咚唱个不停。
是康剑办公室的座机。
“我在街上呀!去哪?江心岛?”白雁拧起了眉头,目光转向柳晶,“我不去了吧,正陪朋友逛街呢!”
柳晶一把抢过手机,“康领导,我大人大量,为党弃友,白雁借你,不过要有借有还。”
“我替党国谢谢柳护士。”康剑的嗓音微波不兴。
“嘿嘿,应该的,应该的!”
柳晶把手机还给白雁,康剑问清了她现在的具体地址,然后挂了电话。
柳晶退后一步,打量着白雁。粉紫的高领毛衣,加长的米色棉风衣,中筒小皮靴,还行,文静不失活泼,时尚又不另类,带到哪都可以打个八十分,就是脸色苍白了点,嘴唇一丝血色都没有。
“雁,你是不是贫血?”柳晶从包包里掏出化妆袋,替白雁上了点腮红,重新涂了点唇彩。
“我健康着呢!”白雁抿抿嘴唇,神情恍恍惚惚。
“康领导真体贴呀,那个江心岛是滨江新开发的旅游景点,听说上面有家休闲中心是会员制的,不是谁都可以去。江水悠悠,月色撩人,美酒佳肴,天寒地冻,这样的夜晚不要太浪漫哦!”
柳晶无限向往地合起双手,一脸陶醉。
白雁噗哧笑出声来,其他听着都好,可天寒地冻有点让人心戚戚的。“你少猪八戒思想,康领导没你那么低俗。”
柳晶正要反驳,一辆黑色的轿车在两人身边停下,简单笑咪咪地从前座下来,拉开后座的门。康剑对着柳晶点了点头,往里挪了下。
“去吧,去吧,玩开心点。”柳晶把白雁推上车,挥挥手。
简单今天是司机,车平稳地往郊外驶去。
白雁一坐下,就闻到康剑身上浓浓的烟味,抬头一看,他眼睛里满布血丝,但精神还好。
“康领导,去江心岛干吗?”
“放松。”康剑微躺在椅座上,闭上眼假眠,“白雁,叫我康剑,不准叫康领导。”
白雁坐正,看着窗外飞掠的风景,“你本来就是领导!”
康剑拉过她的手,轻轻掐了下,眼睁开一条缝。“我领导你什么了?”
“领导我沿着你铺好的石子路向前进。”
“怎么是石子路?”
“因为碍脚。”
康剑现在已习惯白雁的讲话方式,倾倾嘴角,不再接话,把她的手紧紧握着,又闭上了眼。
简单在前面咧开嘴偷偷乐。
车一直开到江边码头,一辆汽艇在江面上随风缓缓摇荡。
简单没有同行,开车回市区,白雁和康剑上了汽艇。
江心岛是长江与黄海入海口之间的一个小岛,汽艇开了一会,就到了。
一辆游览车已经等候在岸边。
游览车七转八拐,开进一座园林式的度假村,正是柳晶口中的“休闲中心”。白雁心中“咯”了一下。
一下车,白雁发现度假村里人特别的多,看面孔都是滨江新闻里常出现的。康剑牵着她的手,一一为她作介绍。
原来这个休闲中心就是滨江市政府的一个娱乐中心,一个月有那么一两天,各位领导都会带着家属到这里吃点海鲜、打打牌、泡泡澡。
介绍完,康剑和市委书记、几位市长进去打牌,把白雁丢在一群满身富贵的夫人中间。
这个时候,白雁觉得康领导就是一把拉满的弓,她是弓上的箭,想不一起下水都不可能。
白雁虽说是第一次来,可没几个人表现出很讶然。官太太们早就从自已男人的身上学会了隐藏真实的情绪。
夫人们来太多次,对岛上的娱乐项目不感兴趣,忙不迭地结对成双打麻将去了。白雁和几个三十来岁的夫人由工作人员陪同出去转了一圈。
时值十一月底,温度很低,江上风又大,几个人转了一会,就冻得不行,急忙掉头。
休闲中心里的浴室设施非常不错,几个人去蒸了个桑拿。出来时,冻僵的身子才回暖。牌桌上斗得正欢,麻将桌上战得正猛,离晚饭时间还有一会,其他几个夫人就在一边观战。白雁看了会,瞧见里面有一个小型会议室,有音乐声传了出来,她信步走了进去。
原来是电视开着。
白雁在靠近大门的沙发坐下,突地嗅到一股烟味,她四下扭头看看,最里端的沙发上还坐了个男人。男人三十多一点的模样,身着暗花的毛衣,灰色的牛仔长裤,腿特别修长,身子后仰靠着沙发背,扬脸朝上看天花板,旁若无人,做边吞云吐雾边思考环球大事状。
他也察觉了室内有其他人,收回目光,看向外面。
借着外面的灯光,白雁看清男人有一张玩世不恭的脸,勾起嘴角时,眉宇间浮出一股邪气。
目光一碰触到白雁,男人笑了,长腿一抬,站起身往白雁走来。
“如果我猜得不错,你应该就是传说中康剑的小女友。百闻不如一见,果真是清丽出尘。”
白雁扯了个笑意,算是回答,心里面在猜测这个人是谁,说话和衣着,和外面那群端着官架子的什么长什么主任好像不是同一类。
“哇,还是康剑那小子英明。哪像我们,生怕娶不到老婆,有人肯嫁,就忙不迭地娶了。现在有妻有子,被锁得牢牢的。早恋真不是个好现象,早恋意味着丧失,损失惨重,害死人。而康剑历经沧海,赏过巫山,现在还能和你这么漂亮的小姑娘花前月下玩情调,心里羡慕呀,看着不由地让我怀恋起我宝贵的大学时光。”
白雁礼貌地弯了下嘴角,就别过脸去。
在这种地方,沉默是最安全的自我保护。
“怎么,我说错话,惹小姑娘生气了?”男人轻佻地挑了下眉,端起茶几上一杯冷却的茶,目光肆无忌惮地盯着白雁。没提防水杯歪了,茶水泼到了挑着暗花的毛衣上。
“失态,失态……”男人自嘲地勾起一抹轻笑,抬手去掸毛衣上的水珠,哪知茶水已浸进毛衣内,越掸越湿,“你有纸巾吗?”男人放弃地放下手,问道,神态像个大孩子。
“有的。”白雁拉开包,室内有点暗,她低头翻着,找出一包纸巾,往外拿时,又带出了一个小纸包,男人顺手就拿着了纸包。
白雁抬头,突地以闪雷不及掩耳之势伸手抢过小纸包扔进包内,动作快得让人都没看清。
可男人看清了,玩味地咂了下嘴,趣味盎然地看着白雁,“康剑真是失责,这种东西怎么还要小姑娘准备,一会要好好地罚他的酒。”
白雁死的心都有了,低着头,一声不吭,浑身的血液倒流,心里面把柳晶骂了又骂。
“我怎么失责了?”康剑从外面走了进来。
“没……没什么。”白雁凌厉地瞪着男人,背后的寒毛根根立起。
男人朗声大笑,拍拍康剑的肩,“你只顾自己玩乐,把貌美如花的小女友丢下不管,不怕被人抢了?”
康剑甩开他的手,牵住白雁的手,“陆涤飞,这里谁敢抢我的人?”口气自信又带着一点挑衅。
陆涤飞微带邪气的双眸攸地一眯,令人感觉有些妖异,“康公子言之有理,在滨江这地盘,想抢你的心头肉,那是没撤。不过,这明抢抢不到,不可以智抢吗?不管是暗恋明恋,调情殉情,只要让小丫头对我有了感觉,动了心,其他事慢慢来。”
白雁心里一怔,这位姓陆名涤飞的男人玩笑像是开得出了界。
康剑到是不露声色,云淡风轻地抬了抬眼梢,“慢着来,快着来,结果都是一样。因为你早就没有任何机会。”
“机会是人创造的。”陆涤飞毫不示弱。
“那至少要有一个供你创造机会的平台,陆兄,你能从大嫂那儿要得来吗?”康剑冷凝地看着他。
陆涤飞又是一阵大笑,“知我事,康剑也。不错,不错,这辈子我是没机会喽,只能看着你的幸福羡慕哦!”
康剑回以浅笑,一派豁达。
“康市助、陆书记,聊什么聊得这么欢?”餐厅外新出现了几个人,一个头顶像地中海似的中年男人朝这边看了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