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静不屑地瞥了她一眼,没作声。她向来厌恶这个长姐,亦是对这种厌恶从不多加掩饰。
吴氏也带着看似亲切的淡笑,刚要开口,老夫人便笑着招手:“仪儿快来,到祖母这边来坐。”吴氏神色顿了顿,笑容淡了几分。
薛仪微微勾了勾唇,走到老夫人身边,笑道:“祖母今儿可起得真早。”
老夫人乐呵呵地牵起她的手:“我若是不起早点,让你母亲和你三妹妹站外头等着么?”
吴氏敛了笑容,薛静隐约觉得这话有更深的意思在里面,扭头看了吴氏一眼,却发现她面无表情,顿悟——老夫人竟是拐着弯埋怨起她们来了?简直莫名其妙。薛静蹙了蹙眉,面色稍霁。
“你的身子可还要紧?”老夫人左手握着佛珠,右手将薛仪牵到身边的椅子上坐下,关切地问,“大夫可还来看过?”
“回祖母,孙女身子已经好多了,大夫前天才来又开了药,说是身子差不多爽利了,待这副药喝完就行了。”薛仪中规中矩回答道。
“好好,这就好。”老夫人松了口气,似是欣慰似是叹息道,“还是怪祖母啊,这个薛家,人也不多,倒叫你受委屈了。”
吴氏闻言,眼神闪了闪,面上却十分平静。
薛仪微笑着道:“祖母多虑了,母亲和祖母待孙女极好,哪有委屈一说。”
确实“极好”,早十四年扔在后院被人欺负死了也无人过问。
薛静闻言冷冷撇了撇嘴。
倒是不知道什么时候薛仪也有了这装模作样的本事了。
“有什么缺的,尽管跟祖母开这个口,也别省着吃,你身子亏损厉害,怕是要多补一些。”
一来二去,老夫人竟是理也不理坐在一旁的吴氏母女。
薛仪也没有开口提醒。
或许老夫人是不满吴氏,或许是存心想拉她一把,不管哪种,乐得给吴氏母女添堵,有何不好?
而吴氏也是极为忍得,一言不发坐在一旁,礼貌的也不插话。
薛静渐渐觉得有点不对味儿了,祖母拉着薛仪说了好一会儿,理也不理坐在这边的她们母女二人。方才是暗着不满她们,现在直接忽视。老夫人是什么意思?
她瞧着老夫人和蔼慈祥地拉着薛仪不肯撒手,而薛仪乖顺地和老夫人一问一答,却是越瞧越上火。可老夫人毕竟是老夫人,她生气却不敢当众发难,一股郁气憋在胸腔里更难受了。吴氏注意到了薛静的情绪,伸手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背示意。
薛静瞧着吴氏那张平静无波的脸,深吸了一口气,按捺下心中的火气,渐渐平静了下来。过了一会儿,双胞胎、以及廖姨娘母女陆续到了。
薛兆德的后院,在薛仪的母亲林氏在世时,有好几房妾室,到如今除了吴氏只余了廖姨娘,而廖姨娘所出,也只有四小姐薛涵,而薛涵比之原先的薛仪更是怯懦寡言,也不讨老夫人和薛兆德的喜爱。
老夫人便扭头和其他人说了几句,直到临走,和吴氏母女也没说几句话。
“祖母好好休息。”薛仪起身,微笑着告辞。
老夫人瞅着她下巴尖尖的,一张脸血色不足,倒有些心疼:“咱们侍郎府也不是穷酸人家,有什么想吃的尽管跟厨房开这个口,做些药膳好好补补身子。”
“是,祖母。”薛仪颔首。
“恩,去罢。”
薛静出门走得很快,一转眼就走到了院门口,其余人只是慢吞吞走在吴氏身后。
出了大门,各人便要分道扬镳,吴氏突然扭头看向薛仪:“仪儿,既然祖母喜欢你,你多来陪陪祖母解闷。”
薛静轻哼一声,轻蔑地扫了薛仪一眼,没说话。
薛仪颔首:“是,母亲。”
吴氏淡淡应了声,转身离去了。
廖姨娘眯起眼,视线在薛仪身上转了一圈,随即也笑着道:“大小姐,我这就告辞了。”
薛仪应了,她便领着薛涵离开。
走出两步,又分外不耐烦地瞥了薛涵一眼,小声嘀咕:“别人的女儿个个都那么会讨家人欢心,偏偏你怎么就是个闷葫芦。”
薛涵自是听到了,亦步亦趋垂首跟着她,没有说话。
薛仪瞧着两人的背影,眼神渐渐冰凉下来,瞥了薛泽一眼:“还发什么呆?不赶紧回去吃饭习字?”
薛泽顿时悲痛地惨叫一声:“我昨天手都写肿了啊。”
“肿了么?”她往前探了探身子,“我瞧瞧肿没肿,骗我可不会放过你啊。”
“不不不。”薛泽紧张地捂着袖子往后退了两步,“我写,我写。”
薛仪嫌弃地看着他:“瞧你这鼠胆儿模样。”说着,又伸手敲了敲他的头,“你爹又不管你,还不好好看书,回头变成废柴了,看谁管你。”
薛泽撇撇嘴,小声嘟囔道:“你不是会管我么?”
薛仪原本转身了,听了这话轻描淡写道:“那可不一定,若是哪天你变成我的累赘了,我第一个扔掉你。”
薛泽愣了愣,还没来得及反应便看见薛仪扬长而去。
一直跟在薛仪身后的薛薇旋即上前几步,拉了拉薛泽的袖子,薛泽这才回过神:“哦,走罢。”
两人沉默着往薛泽的院子走。
“你觉不觉得……”薛泽迟疑地开口,“阿姐她变了。”
薛薇沉默好一会儿,才缓缓道:“这不是你期望的么。”
薛泽抿着唇没说话,他的确希望这个姐姐能变得勇敢一些,聪明一些。
可真变了,倒让他莫名觉得有些难受。薛仪慢悠悠回到自己院子,连翘正站在窗户边看一盆茂盛的盆栽,瞧见薛仪回来,急忙走上前,笑嘻嘻道:“小姐回来了。”
“恩。”薛仪淡声应到,视线却落在窗台上那盆花上,绿油油的长叶子张得凌乱,一簇一簇百花点缀其间,白绿相映,煞是好看。
一股若有似无的香气萦绕在鼻尖,薛仪微微眯起眼睛:“这是什么?”
连翘似乎十分喜爱这花,笑道:“方才院子里的绿釉拿进来放着的,说是前些日子夫人移植的珍花,杨嬷嬷问咱们澜院可有喜欢的,绿釉便去抱了这盆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