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木灵词来了兴趣,牵了木灵语问:“妹妹路上遇见谁了?”
“唔……”木灵语语焉不详地答道:“是位贵人……”
“呵呵,嬷嬷说是贵人,你也说是贵人,这到底是谁,还跟姐姐打马虎眼儿呢?”
“娘娘莫问姑娘了,她年小,许是还不懂的。”易嬷嬷笑道:“是大皇子,瞅着那样倒像是刚从太后娘娘那边请安过来。”
“是他呀……”木灵词挑眉一笑,随即“嗤”了声,笑道:“嬷嬷老糊涂了?大皇子可眼瞅着就要十八岁上了,与语儿差了有小十岁呢!”
“奴婢没想那层,只是觉得姑娘和大皇子有缘分,这才一进宫便见到了。”易嬷嬷斟酌地回道:“可见姑娘是个有福的,将来还能遇上更大富大贵的人呢!”
比皇子更大富大贵的,能是什么人?
“那倒是……”木灵词侧过身来捋了捋木灵语的小辫子,往她那嫩白的脸上摸了摸,道:“语儿相貌生得好,可得好好参详参详一些人,凡夫俗子的,可配不上呐……”
木灵语一惊,陡然就想要撩前额,却不待她动作,木灵词已经拨开了额际的散发,手顿在了那伤疤前面,连呼吸都放缓了。
“妹妹,你这额头是怎么回事?”木灵词声音放地很轻,木灵语却从中听不出柔和来,只觉得寒意一点一点爬上自己心头。她吞了吞口水,竟能清晰地听到喉咙“咕噜”的声音。
“我……我……我摔的……”木灵语不自觉地抖了起来,话出口后等了半晌不见人说话,咬咬牙又道:“大夫说……会……会好的……”竟也忘了要自称“奴婢”的事,那易嬷嬷也未出口纠正。
好不好她是不知道的,她只是觉得这伤疤是娘打出来的若是被人知道,还不知道会怎么埋汰娘呢。反正知道这事儿的也就只有那么几个人,她爹不说了,肯定不会说是她娘弄的,芬儿、奶娘是娘的人,也不会拿出去乱说,至于书院夫子、山长,恐怕早就忘了这件事了,也断不会拿着一个女子的相貌说事。倒是那个二皇子……
木灵语微微皱起眉头,秀气的额随着她的皱眉波动:“娘……娘也说……会,会好的。”
“会好的,嗯?”木灵词慢慢放下了还搁在她额上的手,想了想又将她的头发顺了顺,盖住了那处伤疤。“以后能遮着便遮着,别把这疤痕露出来。改明儿姐姐寻个御医取点儿药给你抹抹,看能不能消得快一点儿。易嬷嬷,本宫乏了,你带着姑娘出宫去吧,改明儿本宫想她了,再招她进宫来陪。”
“是,娘娘。”易嬷嬷心领神会带了木灵语起身,待越黄眺紫安置好木灵词睡下,才引着木灵语出了这昭阳宫。
木灵语只觉得压抑、委屈、害怕、不安,手揪着腿处裙边无所适从地跟着易嬷嬷走,路上偶尔遇见些人也是木然地随着易嬷嬷请安拜见,那些人见她如木头样般,也失了说说话问候几句的乐趣,匆匆走了。
易嬷嬷见她都怎么搭理人,试了几次提醒后才正色道:“娘娘既把奴婢赏给了姑娘,便要尽职尽责教导姑娘才是。奴婢说话不好听,姑娘也别在心里气奴婢嘴讨嫌。虽说女子要谨言慎行,但一句话都不说却也是不行的。”易嬷嬷搀着木灵语上了宫门口停着的马车,一板一眼地教训着:“姑娘将来是要做当家主母的人,如此软性可怎么使得?将来周旋于各府女眷当中,长袖善舞、心思灵活、处事得当才能让婆家高看一眼,才能得夫婿看重。若以后都如今日般畏畏缩缩,连话都不愿开口,恕奴婢说句不好听的话,姑娘这后半辈子可就要毁了。”
木灵语被她说得心头一骇,猛地抬头向她望去,见她确实是严肃认真的模样,心中的疲惫更是源源不断地涌来。
“我知道了。”木灵语靠在车厢里,脸朝着车窗外,道:“我累了,在这不用我也自称奴婢了吧?嬷嬷自便,我想休息一下了。”说完便直起身自顾着关上车门,撤下了车厢的帘子,摆明了要一个人坐,不想和其他人同车。
易嬷嬷也不恼,径直上了身后一辆车子,与那些丫鬟婆子挤在一处,却也不忘吩咐一个婆子前去坐在木灵语的车厢前,以便木灵语有什么吩咐。
难得没有人在她旁边守着,木灵语摊开了四肢仰在车厢里。头顶是花式繁杂的顶篷,马车在青石板路上一摇一晃的,弄得她昏昏欲睡,她却也真的睡着了。梦里见到了书院里的人,她的爹娘、弟弟、秦慕枫、张端睿、岑耀祖、尚崇文、许兴、童第、铁勉、李瑴安、汪胜……甚至是与她有过冲突的严慎夫子和二皇子慕容清。她梦见他们冲着她自然而然地笑,忽的情景一转,却是处阴森冷酷的宫殿,她那位姐姐站在殿门口,穿着火红火红的大氅,在风中飘着,两边立着易嬷嬷和越黄眺紫,身后还现出她大伯娘的影子,双手朝她伸来,拿着把锋利的小刀,冲着她狰狞地喊:“伤疤抹掉,把伤疤抹掉……”
“啊!”木灵语猛地一激灵,堪堪被惊醒了。车门立马被打开,守车的婆子掀开帘子忙问道:“姑娘怎么了?”
“没……”木灵语揩了揩额际的冷汗:“做了个梦。”
“姑娘且等着回府再休息的好,马车摇着姑娘也睡不舒服不是?”那婆子道:“车厢里闷得慌不?姑娘敞开些车窗子,就开一丝缝儿便好,去去暑气。”
木灵语敷衍了声,那婆子见她爱答不理也闹个没趣,放下帘子关了车门。
木灵语坐了起来靠在车壁上,掀开了车窗透了口气。明明是盛夏,她却屡屡出冷汗,照这样下去,她必会得病了。才到这京里不过两日时间,她便想着要回去了,就算是待在木府也比在这强啊。至少在木府还有爷爷与老祖宗真心喜欢她,愿意宠着她,而在这儿……人人都看不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