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清，慕容清。
木灵语心里暗暗念了两遍他的名字，很合时宜地低眉顺目，垂手而立。木灵词走到了皇帝面前，拜下身娇柔地叫了声“皇上”，其余人也跟着跪下称万岁。慕容玄眉眼温柔，亲手扶了木灵词起来，道：“爱妃不用多礼。”又朝跪下的众人道：“都起来吧。”
“陛下在考校二皇子的功课么？”木灵词掩唇一笑：“倒是臣妾打扰陛下了。”
“都问得差不多了，也没多大的事儿。”慕容玄揽了木灵词坐在一边，笑道：“今儿怎么忽然想起到宣室殿来了？平日里你最是懂礼，朕让你陪朕到宣室殿来你也不肯的。”
“是臣妾的妹子要走了呢，臣妾想着她到京里来也有三年了，却还没见过陛下，便想着让她来给陛下磕个头。想一出是一出，挑了这么个日子，倒是臣妾疏忽。”
“无碍。”慕容玄大手一挥，望向那站在一边的木灵语。神态闲适，眉眼疏淡，却自有一股清凉之态，小小年纪懂礼大方，不卑不亢地立在一处。慕容玄赞道：“不愧是爱妃的妹子，举止得宜，长得也庄重。”
木灵词妩媚一笑，朝木灵语招手道：“快过来，给陛下磕个头。”
木灵语心里记着易嬷嬷说的宫规礼仪，小步小步地挪了上去，双手轻轻撩起裙摆屈膝下跪，额头抵住了手背拜下，口齿清晰地道：“小女参见陛下。”
“起吧。”慕容玄暗暗在心里赞叹。方才隔得有些远，还没看清，这一靠近便只觉得这女娃生得美貌。声音又如黄莺婉转，清澈动听，不由移了眼望向木灵词，道：“你们姐妹倒真是一般无二，都是好相貌，也都是好音色。”
木灵词不依地摇了摇慕容玄的胳膊，撒娇般地道：“陛下真是的，夸妹妹便夸，何苦拉上臣妾？语儿和臣妾是家中唯有的两个嫡女，自然是一般无二的。”
“哦？”慕容玄倒是有些诧异：“只有你们两个嫡女？”
“论辈分的话，臣妾这一辈也就只有臣妾与语儿两人的。”木灵词柔顺地道：“语儿是臣妾三叔家的嫡长女，在家族女儿中次于臣妾排行第二。”
“你三叔？莫不是……”慕容玄堪堪说了那么一句便停下了，若有所思地望向独自站在一边的慕容清，见他脸上略带了几分诧异，便会心一笑，随着也挂上些许了然的神情，对木灵词道：“听说木家有个严苛古板，学问却极好的夫子，想来便是你三叔了？”
“咯咯……”木灵词轻笑两声，嗔怪了慕容玄一眼，那眼神风情万种，媚骨天成，“陛下后面那句‘学问极好’便够了，何苦还加上前面一句，尽打趣臣妾，臣妾妹子还在这儿呢！”
“是是是，爱妃说的是……”慕容玄无奈一笑，眼里满含宠溺：“最近你精神都不太好，这会儿见了你妹子心情舒畅，这精神头倒出来了。依朕看，要是你舍不得她，便留她再多住些时候。京里什么都不缺，也断不会委屈她的，要是你乐意，把她接到宫里来时时陪着也不错。”
木灵语心里骇了一大跳，整个人都有些僵住了。是，京里是什么都不缺，但那是物质上的，不但不缺，其物产或许还超过了代郡许多，丰富度是代郡比不上的。但是京里缺的也多，缺的是情感——她的爷爷、父母、曾祖母，这些真心疼爱她，为她打算的人还在那儿等着她回家！她在京里的日子过得是不错，可是这都是表面上的，大伯娘和几个嫂嫂也常来嘘寒问暖，可她总觉得是公式化居多，要是有多少真情实意在里面，她却是不认同的。现在好不容易熬过了太后大丧三年守期，她可以走了，可以回代郡去了，可以见到三年多不见的亲人了，可这皇帝居然说要让她留下来陪他的宠妃？
最最可恶的是，没有过问她的意见！
其实木灵语也知道皇帝这种特定身份的人是不会顾及到她这样的升斗小民的意愿的，但问都不问一下就说不过去了吧？虽说皇帝不会把她的意思考虑到自己该规划的范围之内，可问问总可以吧？她对着皇帝还有说“不”的权力？
慕容家的人，怎么都那么狂妄自大的！一个二皇子是这样，一个皇帝还是这样！不愧是父子，脾性一样的差！
唔……好像那个大皇子不是……
“陛下关心臣妾，臣妾万分感激，可语儿渐大，也该让她回去学学家中事务了。她这年岁的姑娘家，有的早就订了亲了呢！臣妾再怎么喜欢她，舍不得她，不还得让她回去，否则便耽误了她的姻缘不是？”
木灵词一番话说得句句是理，头头是道，乍听上去没什么不妥，她说的也是实话，可木灵语总觉得心里不安——木灵词带她来这儿不可能单单是为了来见一面皇家天颜，从二皇子“恰巧”在这儿就可见一斑，可现在她说这番话，却表明了不会阻着她回去啊……
“哦？还没订亲呐……”慕容玄意味深长地拉长了音调，再细细瞅了瞅木灵语，蓦地笑道：“爱妃有话不妨直说，在朕面前也算计起小九九了？”
“陛下……”木灵词闻言非但不跪下请罪，反而又腻在了慕容玄旁边，小嘴微微嘟着，不满道：“什么都被陛下看出来，臣妾这点儿小心思哪能瞒得过陛下……陛下也不将就着臣妾点儿，让臣妾觉得自己还不算笨……”
“你要是算笨，这后宫可就没一个聪明人了。”慕容玄毫不避讳地点了下她的鼻子，揽住她的细肩柔声道：“好了，说吧，爱妃要朕做什么？”
“都被陛下看出来了，臣妾还有什么可说的，陛下看着办嘛……”木灵词斜着眼看了沉静着双眼的木灵语，道：“臣妾瞅着语儿性子太掬得慌，这么回去也不是个事儿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