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存在着这样的可能性:一个人可能会有助于使一个人烟稀少的国土生活着一个具有理解力的民族。
本文旨在回答阿利斯特·克肖最近发表的文章《最后一个侨居国外的人》不过我很难与克肖锐利的新闻武器对阵,所以不打算对他文中诸点逐一作答有人愿侨居国外,有人想返回本国,那理由无论如何是因人而异的,因此这个问题,也就只能根据个人的感受来回答了。
我今年46岁,在国外度过了20个年头。最近10年,几乎寸步未离卡斯尔山那方圆6英亩的“山茱英”农场这听来有些蹊跷,也许是值得解释一下的。
我从小所受的教育使我相信这样的格言:惟不列颠人正确早年,我确实接受了它在一所英国公学里,我被熨得平平整整,最后在剑桥大学的国王学院卒业直到1939年,我独自漫游了西欧大部,以及末了还逛了大半个美国以后,我才开始成长起来,开始独立思考,为战争而完成了我性格其余部分的改造本来似乎是多彩的、理性的、称心如意的生活,令人痛心地变成了毫无意义的寄生生活没有任何东西像雨点般地炸弹那样促人估价自己的成就了在闪电战开始的最初几个月里,这位已经著有两部颇为成功的小说且声名在外的澳大利亚人,夜里独坐在他在伦敦的卧室兼起居室时,得出了这样的结论:他的成就几乎等于零有意义的是,也许那时他正读着艾尔的《日记》也许他遇到了“顶头风”,自然不时地走向柜子,取出那瓶卡尔瓦多斯白兰地多喝几口总之,他第一次体会到那种无依傍的感觉,阿利斯特·克肖曾对这种感受表示哀叹,并把它解释为一种“谋求再度用爪子触摸母国仁慈的乳头的愿望。”
我在滞留中东的整个战争时期,始终渴望返回童年的天地中去童年毕竟是艺术创作者所能汲取的最纯洁的源泉这种愿望又被对沙漠景物的极度留恋所加剧,但是在我随部队驻扎希腊的那年,它几乎得到了满足因为在希腊,各方面都显得完美无缺,不仅是古迹美,而且还有自然风光美同时,日常生活中所表现出来的人与人之间的关系也非常温暖那么为什么我没有留居希腊呢?我曾经动心过也许是因为我意识到,即便是最道地的居民海伦诺菲尔,也只不过是心甘情愿地扮演了地中海东部沿岸流浪者的喜剧性角色而已当地人民似乎并非不动情地说,他不属于那儿。对他来说,这是可悲的,不过他无足轻重这个海伦诺菲尔,至今还在谦卑地盼望着自己能属于希腊。
这样,我便没有留在可以供我选择的希腊部队在英国解散了,这给我带来了两种可能性:要委留在我当时所感到的实际的和精神的墓地,其前景是不再当艺术家,而成为一个最无成效的人,一个伦敦知识分子;要么返回故土,回到记忆中最富刺激的时代中去说实在,吃厌了我所吃得起的伦敦餐馆那种软乎乎、甜蜜蜜的可怕的炖马肉之后,填饱肚皮的想法也起了作用。
于是我回国了,在卡斯尔山买下了一个农场,同朋友兼合作者,希腊人曼诺力·拉斯卡力斯一起,开始养花种菜,饲养德国种小猎犬和萨纳咱山羊。
最初的几年,我对这些活动感到满意,并让自己沉浸在自然风光之中要是有人提起写作,我会说“呵,也许有一天”,但我并无真意来充分考虑这个问题《姨妈的故事》写于战争刚刚结束,我回澳大利亚之前国外评论家对这部小说的反响不错,但像往常一样,国内评论家的反映不佳小说未能被人卒读,公共图书馆中书页的状况显而易见的说明了这一点。
但对我来说,除了吃穿和头顶上属于自己的屋顶,似乎一切都无关紧要。
随后,我忽然开始感到不满了不管澳大利亚评论家的态度如何,也许写小说是我唯一可能取得某些成功的事情甚至我那一半的失败在某种程度上也证实,要是我不写作,生活便会毫无意义我满怀激情地回到了我年轻时离别的故土以后正发现了什么呢?有什么东西可以阻止我像阿利斯特·克肖和很多别的艺术家那样,收拾行装离去呢?我不得不痛苦地承认,没有四周伸延着澳大利亚的巨大虚空,在那里,思想是空洞的;在那里,富人就是重要人物;在那里,都是新闻记者统治着一切精神领域;在那里,漂亮的青年男女透过毫无判断力的蓝眼睛注视着生活;在那里,人的牙齿像秋天的叶子那样掉落,汽车后部的玻璃每时每刻都在增大,只有肉馅饼和大肉排,才算得上好饭食,强健的体魄压倒了一切,物质上的丑恶不会使普通人感到震惊。
正是那“普通人”的得意之情最使我感到惊慌在这样的心境中,我不由自主地开始构想起另一部小说来由于我要填塞的空白如此巨大,所以我试图通过一对男女的生活,在书中尽可能地涉及生活诗意因为正是这一切使这些人的生活,在书中尽可能地涉及生活的每一个方面但与此同时,我要在背后发现不平凡,发现神秘和诗意因为正是这一切使这些人的生活,顺便说一句还有我回来后的生活,变得可以忍受。
于是我开始撰写《人类之树》了这几部小说如何被那些较为重要的澳大利亚评论家所看待的问题,已成了亘古历史随后我创作了《沃斯》,它可能还是我在闪电战初期酝酿的当时我坐在伦敦的一间卧室兼起居室的房间里,读着艾尔的《日记》几个月穿过动脉和昔兰尼加沙漠的往返奔波,孕育着这一想法;那个时代最显赫的狂妄者也在影响着它;回国后,我阅读了当代人对莱卡特探险的描绘和奇泽姆的《奇异的新世界》,这个想法终于成熟了。
在这里讨论这部小说的文学因素会不太切题重要的倒是作者的意图这些意图使一些读者不知缘由地感到高兴,也使那些发现此书毫无意义的人发怒我老是在作画和作曲上受挫,因此我要赋予我的菱以音乐的结构,画的美感,通过《沃斯》中的主题和人物,来表达德拉克鲁瓦和布莱克所可能看到的,以及马勒和李斯特可能听到的东西首要的是,我决心证明,澳大利亚的小说并不一定是阴郁沉闷的粪土色的新闻体现实主义的产物总的来说,世界已被说服,而只有此地此刻,野狗们正在无情地吼叫着。
那么这位返回国土的侨居国外者得到了什么报偿呢?我记得,在我第一部小说获得成功之际,一位名叫盖伊·英尼尔的老练而聪明的澳大利亚记者,在我的伦敦寓所里访问了我他问我是否想回国我那时刚到,干吗我要回去呢?“呵,不过你回去的话,”他坚持己见,“种类颜色会源源不断地流到你的调色板上呐”直到最近几年,我才想起他对我第一部小说的这段委婉批评我想,盖伊·英尼斯也许是对的。
因此,报偿之一便是更新了的景物,它即使在记忆中显得更加寒酸,却一直是我生活的背景如果我光坐在塞纳河左岸与阿利斯特·克肖滔滔不绝,那么自然的世界和音乐的世界也许永远不会显露出来也许一切艺术之花在沉默中更易开放当然单纯和谦卑的境界,是艺术家或普通人唯一值得向往的境界要到达这样的境界,未必会有可能,但努力去争取却是十分必要的由于我几乎被剥夺了自认为合意和必需的一切东西,我开始了我的尝试写作本意味着一个有修养的头脑在文明的环境中所作的艺术实践,现在却变成用词汇的岩石和木条创造出新的形式的斗争我第一次开始看清了事物甚至连厌倦和失败也为无穷尽的探索提供了途径;甚至连丑陋的东西,也获得了意义至于好似挑绷子游戏的人与人之间的交际,它已被必要地简化了,而且常常给弄糟了,有时倒也动人这种尝试本身就是一种酬报出借的书籍,播放的唱片,往往可能促成人与人之间的交往也存在着这样的可能性:一个人可能会有助于使一个人烟稀少的国土生活着一个具有理解力的民族。
那么,这就是一个侨居国外者留在本国的某些理由了,尽管他必须面对回国后必然接踵而来的各种失望阿利斯特·克肖也许会回答说,这些理由抽象而且不能令人信服但正如我已经提醒那样,这些纯属个人的理由我从不知姓名的澳大利亚人那儿收到了许多信件,它们是具体的,也是最好的报偿,我的创作似乎已为他们打开了一扇窗子对我来说,单是这些信件就足以构成我留居国内的理由了。
在全球化浪潮席卷的今天,任何一个民族的文化,都会不可避免地受到外来文化的冲击。作为个体的我们,将如何应对和迎接这一变化?
相信每一个从异国归来的游子,都会像文中的作者怀特一样经历一段思想变化的过程。当时原有的宗教信仰尚未彻底瓦解、新的信仰善未确立,澳大利亚人在精神上处于混乱迷惘的状态。国内的思想文化建设何去何从,成为每个国民最为关心的问题。
怀特选择了通过创作来提高国民素质,我们也只有通过加强精神文化建设、提高民族凝聚力来迎接未来的挑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