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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小胡儿青楼戏艳女,丑书生野店斗蛮婆(3)

筱翠香对花魁女儿感激不尽,只是仍有一件事美中不足——常有客人抬着整箱的金银求一夜之欢,美人死活不肯卖身侍寝,反正色警告:“妈妈若敢逼女儿,女儿立刻就走,到时妈妈不要后悔!”

筱妈妈不敢逼走摇钱树,只得吓唬客人们道:“哎哟,皇帝宠幸过的花魁美人,谁敢动?想想宫里那些太监吧!”

宫里的太监为何被强迫净身,这缘故人人都明白。听筱妈妈一提醒,客人俱吓得变颜变色,顿时打消与皇帝夺爱的念头,乖乖去听美人弹琴赋诗。

今年踏歌盛会,听说钟陵太守打赏缠头彩,许多人都思量请花魁美人出场助力。一番争斗之下,财大气粗的黄瓢员外咬牙捧出二十个大元宝。美人拗不过筱妈妈,只得委屈从命。

筱妈妈满以为做了笔好生意,谁知赛歌会后花魁美人竟然住进黄府,一连数日不回翠香楼。难道美人看中了形状丑怪的黄瓢?筱妈妈心里犯疑,坐立不安。

这日妈妈乘一顶青布小轿来到黄府,进了后花园,找到美人,慌慌张张说:“儿啊,祸事来啦!自打中秋夜起,有位少年将军日日带了人马找你,昨儿留下话,今夜见不着你,定要掀翻翠香楼!”

美人吃惊忙问:“什么人胆敢如此撒野?妈妈没去找官府吗?”

筱翠香叹道:“哪能不找?太守帮着查了,说那小将军的爹是当朝大将,没人敢惹。儿啊,这如何得了?”

美人十分踌躇,说道:“这府里的金天师把忆儿骗来,想引一位陆处士上钩。我担心忆儿受苦,答应在这儿陪她几日。非是女儿不肯替妈妈着急,若我离开忆儿,只怕黄瓢便要趁机捣鬼。”

筱妈妈愀然变色,恼道:“一个八竿子打不着的忆儿,劳你如此挂心,妈妈今日有难,难道你竟袖手旁观?哼,妈妈这就回去,听凭小将军掀翻翠香楼算了!”

美人无可奈何,只得叮嘱忆儿小心,自己随筱翠香返回翠香楼。

这夜刚交初鼓,一阵马蹄声由西至东掠过钟陵,到翠香楼下戛然而止。一位十六七岁的戎装少年从马背上跃下,领着武弁们冲进大门,一迭声喝问:“花魁姐姐在不在?”

筱翠香急忙迎出,赔笑道:“哟,小将军,快快请坐。”

小将军扔了马鞭四下张望,高声问:“花魁姐姐在哪里?”

忽然眼前一亮,屏风后轻盈转出花魁美人,笑微微瞧着他。

小将军睁大两眼把她上下打量一番,笑道:“怪不得你老躲着小爷!”

美人莞尔一笑:“此话怎讲?”

小将军道:“你生得这么美貌,一定害怕小爷看上你,抢了你去成亲呗。”

众人俱一惊,筱妈妈失声叫道:“哟,小将军使不得!”

小将军纵声大笑,道:“小爷在京城久闻姐姐大名,中秋那夜赛歌,可惜小爷来迟一步,没看上热闹,今日定要和姐姐痛快玩一玩。”

美人笑道:“有劳妈妈备酒,女儿陪小将军一醉方休。”

筱翠香刚欲入厨,被小将军伸臂一挡,险些闹个趔趄。小将军摇头笑道:“谁不知你们翠香楼有迷魂药?嘿嘿,小子们,拿酒来!”

武弁们抬了食盒酒坛鱼贯而入,在厅中摆出一桌丰盛酒菜。小将军斜睨着美人,得意洋洋笑道:“怎样?小爷不吃姐姐的迷魂药,瞧你怎么打发小爷。”

美人抿嘴一笑,欣然满斟两盅酒,敬一盅给小爷安了座,自己端起一盅,仰脖一饮而尽。小将军叫道:“好,喝得爽快!”吩咐换上大碗,道:“小爷陪姐姐喝了这坛百花春。”

二人你敬我让喝了十来碗,小将军有些不耐烦,转着脑袋东瞧西瞧,道:“姐姐那架焦尾琴在哪里?别人说你弹支曲儿就能镇住英雄豪杰,小爷我可不信。”

筱翠香眼见小将军来势不善,跟随的武弁们个个凶神恶煞,心里发怵,忙命人备了上好酒菜抬到花厅,意思要让武弁们吃喝起来,缓缓气氛,方好想法子混过今夜一关。谁知香喷喷酒菜摆在面前,娇滴滴的粉娃们一再软语相邀,那些武弁根本不买账,丧门神似的竖了满屋,没一个肯动弹。

筱翠香无计可施,肚里暗暗叫苦,忽听小将军提起弹琴,慌忙亲自去拾掇了案桌,正打点焚香,花魁美人冷笑道:“妈妈何必白忙?今夜的客人有谁是来喝酒听琴的?都准备着帮人打架呢。妈妈不如把酒菜撤下去喂狗。”

小将军脸一红,瞪眼拍桌嚷道:“小爷打架要什么帮手?小子们,吃!”

十几条汉子忽闻“吃”字,顿时如猛虎下山,眨眼把酒菜吃了个滴汁不剩。吃完起身离席,仍整整齐齐肃立两旁,半些儿狂态也无,煞是威严有度。

这翠香楼是寻乐子的地方,哪日不来几位军爷好汉喝酒?筱翠香从来只知军爷喝了酒便爱耍疯闹事,谁知今夜两桌酒菜扔下这些军爷肚里,竟是半点动静也无,怎不着急?倒是花魁美人肃然起敬,道:“将军小小年纪领兵如此,着实可敬可佩。请问小爷贵姓,尊号如何称呼?”

小将军嘴角挂着顽皮笑意,答道:“哈,姐姐要对我使迷魂法吗?随你怎样奉承,我可不怕。本小爷的名号也不怕告诉别人——就叫仆固玢!”

美人双眸一闪,笑道:“原来是仆固玢将军?那却大名鼎鼎哪。”睁一双俊目,把面前少年仔细打量一番。

只见他面如满月,长眉入鬓,鼻梁高直,一双大眼睛顾盼有神,是个美如好女的胡人少年。

小将军刚饮了不少酒,两颊泛起红晕,被花魁美人盯得发毛,拍桌嚷嚷:“姐姐有什么法子撵走小爷,快使出来嘛。”

美人冷不防问:“有位仆固将军,他是——?”

小将军欢声应道:“那是我二哥!”

美人立起身,含笑握住少年的手,牵了他走向楼梯。

筱翠香又惊又喜,慌忙紧跟在后。少年将军笑嘻嘻上得楼来,一眼瞧见满屋锦绣,分明是间香闺卧室,不由暗吃一惊,忙问:“姐姐你、你干嘛脱衣裳?”

美人笑答:“睡觉呀。樵楼已打三更了,小爷没听见吗?”

小将军大吃一惊,愣了片刻跌脚叹道:“好,好!人人都夸姐姐聪明及顶,任谁也亲近不得,原来都是吹牛?”

筱翠香眉开眼笑,忙道:“恭喜小将军!这绣房从没进过男人,您今儿个要当贵人啦!”

她心里欢喜得不行——花魁美人卖艺不卖身,白白耽误多少银子!难得美人动心看上这英俊小将军,今夜一开戒,翠香楼算是摆开聚宝盆了!

小将军没料到事情突然如此变化,顿时手足无措,跺脚怒问:“为什么?为什么偏偏肯留小爷?”

筱翠香肚皮里暗笑,思忖:“愣小子,这等事哪兴瞪着大眼问人?调情讨好全不懂,偏有艳福!”

她赶紧奉承道:“啊哟,小将军又威武又气派,连我这样年纪的妈妈见了也动心哟。”

小将军抡臂把她拨到一边,回头望花魁美人,只见她已卸尽晚妆,换了身素色绸衫,倚在床头冲他微笑招手。

少年面红耳赤,不知如何是好,梗着脖子生气说:“哼,姐姐怎会单单看中我?有鬼,一定有鬼!”

美人笑不可抑,指着少年嘲弄道:“小将军也不喝迷魂酒,也不怕迷魂曲,姐姐还有什么办法?哎呀,将军诸般考虑周密非常,难道没想过赢了怎样收场吗?”

小将军一张俊俏面孔红了又白,白了又红,气呼呼满屋乱转,终归不肯脱衣解甲。筱翠香大觉奇怪,实在不明白这位少年将军葫芦里藏的什么药。

美人笑够了,吩咐:“妈妈,咱们送客。”

仍牵着小将军手,亲亲热热送下花楼。可笑这少年来时气势汹汹,此刻活像只斗败的公鸡,垂头丧气再不言语。

送到门外,花魁美人笑道:“有句话儿,送给将军留念吧——将军少年英雄,大不必借用他人名号添威。”

少年吃一惊,立下脚步,愣愣地瞪着美人。

美人道:“仆固玢乃仆固怀恩将军长子,随父镇守朔方,勇冠三军,威名声震遐迩。既是长子,何来二哥?”

少年恍然大悟,稚气未退的圆脸顿时胀红。

花魁美目向两旁武弁一扫,笑吟吟说:“小爷虽是冒牌仆固玢,这几位军爷却是地道朔方军将士。”

武弁们不动声色,眼光豪气闪烁。美人赞道:“美食不能乱性,美色不能乱心,不是久经沙场军纪严明的王师,焉得有此风度?”

众武弁面露喜色。有位阔面微须牙将装束的汉子上前一步,向小将军躬身禀道:“九爷回吧,此处不宜久呆。”

小将军羞恼交加,跳脚嚷道:“偏不!偏不!小爷偏要在这儿玩一辈子,谁也不许拦我!”

花魁美人笑容倏敛,叹道:“部属风纪如此,怀恩将军家教威严可想而知。想那仆固玢,出生入死战功赫赫,只因误陷贼阵被迫降敌,千辛万苦逃归后,怀恩将军为肃军纪,竟含泪亲斩爱子!此一节烈烈壮事,谁人闻来不是肃然起敬?小兄弟,你冒用仆固玢威名游戏青楼,已是大大不该,怎敢一再造次?”

这番话义正词严,浑不像出自青楼艳女之口。两旁武弁闻言面色突变,眼中泪光闪烁。那面阔微须的牙将浑身剧抖,向小将军跪下,咬牙泣道:“张青不能劝阻小爷,愧负将军重托!张青愿以一死谢罪,求九爷速速北回——”

话未落音,拔刀在手,铁腕疾翻,对着自己脖颈竟要抹下!

少年将军受了玉娘一番严词谴责,正愧悔难当,忽见张青举刀抹脖子,忙抬腿踢飞钢刀,哭道:“我跟爹爹赌气跑出来玩儿,干你什么事?小爷不要你们这些笨蛋跟着!”

他冲向一匹骏马,顿足跃上马鞍,扬鞭猛抽,狂奔而去。

张青一愣,喝道:“快跟上。”

众武弁各各认蹬上马。张青兜过马头向美人遥遥一揖,道:“多谢姑娘点拨。”

花魁美人忙还一礼,笑问:“未知小爷如何称呼?”

张青道:“小主人仆固琪,排行第九。”答完匆匆打马飞奔,一片蹄声须臾去远。

筱翠香眼睁睁见送上门的生意飞了,又纳闷又惋惜,跌足叫道:“我听说胡人不讲礼教,为什么这胡人小将军不敢留宿?呸,真正古怪!”

美人淡淡笑道:“他若留宿青楼,那才叫冒天下之大不韪哩。”

筱翠香一愣,暗想:“爷们嫖妓,天经地义,怎么就冒天下之大不韪了?哼,一桩好生意,都是你这傲性子推掉的,害我白贴两桌酒菜!”

她瞪一眼花魁女儿,只见美人伫立不动,两眼凝望着仆固琪远去的方向,显得心神不安。

筱妈妈心头一喜:“哟,这妮子春心动也!”

美人喃喃轻叹:“陆处士为何不来寻找忆儿?但愿黄府今夜不要出事才好……”

翠香楼的灯光照着这位绝色烟花女子,她的明眸中漾起一泓难以名状的惆怅……花魁美人料得不错,趁着她离开的功夫,黄府已然闹出大大的风波,只是伺机而行的不是黄员外,而是温柔怯弱的小忆儿。

忆儿一直想搭救小胡人石扇,只因花魁姐姐寸步不离,始终找不着机会。今夜趁姐姐离开黄府,她一手提灯,一手提个食盒,向关押石扇的柴棚走去。

盒盖半掀着,透出一股肉香。忆儿放下食盒,取出酒壶,满满斟了一杯送到看守柴棚的王驴儿面前,笑道:“大爷辛苦了。”

酒香扑鼻,王驴儿慌忙接过杯子,“吱”地吸净,并不知是什么滋味。忆儿再斟一杯,笑嘻嘻劝道:“大爷多饮几杯,这是百花春呢。”

三杯下肚,王驴儿只觉天旋地转,化作稀泥一般。忆儿解了他腰上钥匙,打开柴房门,扶出小胡人石扇。两人慌慌张张逃到角门前,黑暗里几条人影扑来,有个阴冷声气低低喝道:“想逃?替老夫拿下!”

忆儿闻声回头,见月光照映着一条佝偻身影,正是骗她进府的金天师。石扇浑身剧抖,咬牙恨叫:“狗汉官,还我爹爹!”奋力向金天师扑去。

打手们七手八脚绑了石扇,认得忆儿是员外干闺女,不知该如何处措。金天师上下打量少女,冷笑道:“你竟然肯陪着石扇逃跑,老夫可没料到……来人哪,把她送回绣楼,严加看管!”

这边两个家丁押送忆儿离开,那边风灯晃晃悠悠,照着黄瓢老爷一阵风似的急刮过来。

黄瓢尖声喝问:“这儿闹什么?”

家丁慌忙禀告:“小胡人想逃跑。”

黄瓢怒道:“小胡崽哪来这么多事?拉出去,送后街卖了!”

金天师阴沉着脸相劝:“员外休得鲁莽,小胡人万万不能放出府门。近日钟陵城里忽然出现不少西域男女,多半都是冲石扇来的,咱们须得小心提防。”

黄瓢大大咧咧笑道:“听说西域女子十分美貌,老爷正要捉她一个……”

金天师怒道:“胡说!员外贪财恋色,难道不怕杀身之祸?实话告诉你吧,石扇并非寻常胡人,他——”

一语未了,园中人声暴起,方才送忆儿的家丁跌跌撞撞奔回,禀道:“老爷,小姐叫和尚抢走啦!”

黄瓢一怔:“什么和尚?”

金天师嘿嘿一笑,扶额喜道:“不出老夫所料,那人果然来了!”

侏儒员外的两条腿虽然奇短,脚步却是奇快,一骨碌冲到人声喧闹处,只见两位男子携了忆儿,正匆匆走出黄府大门。门前灯光明亮,黄瓢看得亲切,那两位男子一个是身高体健的光头和尚,另一位不是别人,正是中秋踏歌会那丑书生。

丑书生笑说:“皇帝世亲老爷,不劳远送,何必多礼?”

黄瓢大怒:“呔!名也没有的丑小子,竟敢偷老爷的闺女?”

和尚笑道:“好奇怪!忆儿千金之质,几时变了你的闺女?”

黄瓢道:“和尚,这小美人叫黄瓜,是老爷的干闺女。你要不信尽管问她,老爷决不白赖。”

和尚、丑书生均一愣,低头瞧忆儿。

忆儿说:“我被人卖来卖去,早不知换过几回姓名。黄瓜也罢,苦瓜也罢,总只由人叫唤。他要真能替我找着爹娘,就叫我黄狗儿,也使得的。”

挣扎说完,脸上早已珠泪横流。

丑书生跺脚叹道:“可恼!中秋夜我和你失散,被人骗去苏州,谁知你却在这儿受委屈?忆儿休难过,此番我们打听着你爹娘的准信儿了,这就送你上京。”

和尚笑道:“颜忆儿,你家冤屈已伸,皇上封你爷爷‘忠节’谥号,你爹正奉旨寻找失散的亲人呢。”

忆儿又惊又喜,慌忙举袖拭泪。黄瓢怒道:“骗人!老爷是皇帝世亲,也没封谥,也没伸冤,凭什么封她爷爷‘忠节’谥号?”

丑书生冷笑道:“她爷爷乃常山太守颜杲卿大人,忠心卫国壮烈殉身。你爹不过是皇上一件玩意儿,怎敢比颜大人赤诚臣子?”

侏儒员外被他严辞训斥,呛得哑口无言。突然有个阴恻恻的声音响起:“一个假仁假义的谥封,一桩切齿惨事,何须夸耀?”

众人忽听悖论,俱各吃惊变色,伸长脖子看看说话的是谁。只见门旁暗处立着一条人影,阴恻恻的声音便来自此处。

那人影冷笑道:“颜杲卿一家三十余口送命,女眷卖为奴婢,不亏堂弟颜真卿抗辩,至今仍冤枉背负叛逆罪名,难道不算切齿惨事?朝廷封个虚谥,难道不是假仁假义?大臣将士拼死抗敌,只要一时失利,便被李隆基父子诛杀……”

说到末尾,已是气促声嘶,咬牙切齿。众人愈发吃惊。丑书生暗想:“这人分明对朝廷怀着深仇大恨,不知是什么来历?”

那人影厉声道:“金吾大将军高仙芝、安西节度使封常清,便是死不瞑目的冤魂!”

丑书生道:“我听说封常清洛阳兵败,巧言骗得高仙芝弃地三百里,借此掩盖自己轻敌之罪。世人均道高仙芝其实死于封常清之手……”

话未完,暗处人影磨牙霍霍作响,怒道:“安禄山二十万叛兵压境,封常清奉旨以六万新卒迎战,此乃朝廷轻敌,岂可归罪常清?宦官边令诚素与高仙芝不睦,见二人失利,乘隙公报私仇,李隆基听信谣言诛杀功臣,可怜封常清竟被暴尸荒郊!”

丑书生悚然心惊,不由大声发问:“阁下究竟是什么人?怎知这些军机秘事?”

人影缓步踱出,走到灯光下,只见他腰背微微佝偻,一足有些瘸,两眼大小各异,大眼黯淡无光,小眼精光闪烁——正是黄府怪客金天师。

金天师抱拳向丑书生一揖,道:“老夫久闻竟陵陆处士陆羽大名,今日幸会。”

丑书生微微一怔,暗想:“我一介寒士,偶尔飘零至此,此人怎么叫得出我的名字?”

金天师像看透他的心思,仰天大笑:“天下事哪一桩瞒得过老夫?处士在钟陵刚踏上一足,老夫便已知来者何人了。”

丑书生不动声色问道:“阁下知道些什么?”

金天师踱前两步,盯着他笑道:“处士3岁被遗弃竟陵荒郊,龙盖寺高僧智积上人大发慈悲,将孤儿收养寺中。孤儿长大后取名陆羽、字鸿渐,号竟陵子——老夫说得可对?”

丑书生微微笑着,不动声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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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七夜的缠绵,他亲手在她的肩头刺下了个“囚”字,赐名“囚妃”,他以为她已成傀儡,却不想一朝醒来,这个女人竟还了他致命一击,她嘴角的笑如同午夜漫放的罂粟,致命而蛊惑,冷纱遮面,是凤凰的涅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