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国雪花大如席,在五台山看落雪,我才有这样真实的见识。
那天到清凉寺,天还没有下雪,只是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下过的雪,满山皆是,一望皑皑。清凉寺的牌坊龙雕凤刻云谲波诡,寂寞地鹤立在一望雪色中。老远的山坡上有一片黄砖碧瓦的禅院,瑟缩而安静地布局在那里,由牌坊通向它的道路已经被雪抹平,看不到一点儿痕迹,除了道路上的雪被车辙碾出的一些印迹,弯弯曲曲显得丑陋,其他的雪一点儿没被弄乱,平坦地铺向四面的山壑,果然是原驰蜡象,大观气概。我一下车,首先的感觉便是,雪光逼人,眼所能及的都是静物,唯有我们几个人,豆点儿般地在这里踟蹰。
离开清凉寺,晴光收敛,稀稀疏疏又下起雪来。这已经是仲春了呀,在我的家乡,春花儿都已经开始漫天遍野地开放了呢,没想到,这里却是一个银装素裹的世界。到了五台山,雪下得狂起来,团团卷卷,洋洋洒洒,使人无法看清名刹的宏观。不信,有照片为证:在一个寺院里我们照上一张,咫尺之际,人的脸上便有朵朵的雪花儿。我们常说大雪如鹅毛,此时之雪用鹅毛来形容,不但不为过反而有不及,它们真如棉团一般。冷树们驮不住的雪,成坨成坨地往下落。天也不刮风,雪落在寺院的房墙上地砖上林木间,白色掩饰着一切的存在。这雪景,端的铺成一种童话境界。我们无奈只拣最高最雄伟的殿堂看,脚步点到,算是到此一游,仅在菩萨顶乾隆大帝御笔书写的那块汉白玉四棱碑前驻足的时间长一点儿,几分钟罢;要是天气好,我真想把碑字拓下来。我们穿的衣服少,冻得上牙打着下牙,主要的景致略略看过,便有人提议还是乘雪还没来得及封住道路,及早赶路为好。我们是从这里顺路到北京的。
避了避风雪,身子暖和多了。当我们出门来,哇塞,雪已经下得将要齐膝,我们一刻也不敢再停留,开车沿着出山的路往北走,因为出五台往北,几十里就可以上国道。可是,我们不知道那条路要翻山,刚上一个山坡,雪平沟壑竟不见路径,路边有户人家,一老叟扶着门框忠告我们,你们是外地人吧,这种雪天是没法从这条路出山的。我们问到北京方向从哪儿走好,老者说只有从南边那条路走,虽然远些,路也崎岖,但不翻山壑,能够走出去。我们只好掉转车头,沿着流向山外的已经完全被雪封的一条河流边上的公路,瞄着两条车轮碾过去又盖上了雪但依稀还能辨别的印迹,小心翼翼地走去。走了十几公里,雪薄得几乎没有了。我们诧异,是雪专为五台山而下呢,还是五台山太高才下起暴雪呢?弄得我们来了五台山却没有看清五台山,反倒多添了一些悬念。
到北京后有朋友对我们说,上五台山最好是初夏,风和日丽,绿荫披遍山坡,无名花开得艳丽灿然,山也并不险陡,随便走去满是踏青的情致。上了中台,海拔近三千米的高处,竟有几平方公里的平顶,阔气得可以跑马,还天然地铺上一层绿毯。往下看,周围的四台山远远地向这里倾拜;往上看,天高云低,白云伸手可捉;往远看,空阔的山原,雄浑的气势,让人深深地体会一个“旷”字。这“旷”字,便是五台山大气雄伟的精髓呢。我想,如果有机会,我便拎一瓶烧酒,约几个朋友,席地坐在中台山顶巅平坦的花坞里,品酒望天,高论清谈,不也快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