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顾听杨雪讲这凄美伤感的爱情故事了,没有留意车外的景色。自从阳方口往北,这里就不再是山的世界了,荒山秃岭揖让而去,渐渐地空出一片地来,路也伸直了细腰,两边开始有了些色彩:红的是花,绿的是草。它们在护路工人地调教下天真烂漫地为公路两旁装点着美丽的景色。一排排松柏、杨柳在这大西北的地方看得出已经是很努力了,不但适应了这里的环境,而且长得都很尽力,虽说它们品种不同,性格不同,习性也不同,但它们在这新的环境里都很礼让,都很包容,相安无事地以邻为伴、以邻为友,各尽其能顺其自然地固守着自己的那份责任,构建着天人和谐的自然框架。绿肥红瘦的苗圃也十分地善解人意,引导着我们的视线,扩展着我们的视野,赏心悦目地一路北上着,兴高采烈地讲述着当地人民重视环保、绿化家园的业绩。极目远望,高的玉米,低的粟子,开着白色小花的土豆,三足鼎立地主宰着这片土地。永远也伸不直的河流在这片土地上一会东一会西地打探着自己的出路。河边的水鸟飞上飞下,不知疲倦地经营着自己的快乐生活。这幅塞北的江南图画,要不是我亲眼所见,说什么也不会相信大西北这个荒山秃岭偏远的深处还会收藏着这么‘一幅真山真水’呢。杨雪告诉我,主宰这片塞北江南风光的主人就是山西北部的重镇---朔州市了。果不其然,走不多久,一座像模像样的城市便喜笑颜开地迎面而来。朔州是个古老而又年轻的城市,一定有不少激动人心的历史典故。我让杨雪给讲一讲。杨雪不愿讲。司机就怜香惜玉地提出了坏主意,说不能让杨雪一个人讲,为了打发路途的寂寞,大家都得贡献故事,就让我再讲一个段子作为交换条件。我就让司机讲,司机让我先讲,说我讲了他再讲。男人在女性面前可能永远都会有表现欲的。我就问他们讲些什么内容的。司机就出损招地说讲有关教师方面的。我就想起了乾隆下江南的小段子。说一次乾隆下江南,其中有一位三朝老臣跟随。这位老臣平时有好卖弄学问的癖好,乾隆就想戏弄他一下。三月的江南,生机昂然,蛙声一片,乾隆就把三朝的老臣叫到身边说:“老爱卿,那边是什么声音在叫呀?”老臣就在心里笑乾隆,心想这个风流的皇帝,连青蛙的叫声都不知道,想幽默一下乾隆,于是就上前叩拜施礼道:“回禀万岁,那是一片朗朗地读书声。”乾隆笑笑说:“噢,那就烦请老爱卿去叫一个学生来,我问问他们都读了些什么书。”老臣一听这下可就着急了,这不是自己聪明反被聪明误吗,但皇帝的命令又不能违抗,抗旨是要杀头的。于是老臣不得不硬着头皮到池塘边去抓青蛙。可青蛙一见到来人都一个个扑通扑通地钻进了水里。老臣没法子,急得一个劲地在池塘边上转圈圈。忽然他发现有一个圆鱼在池塘边上晒太阳,也顾不了许多,灵机一动,猛扑上去,抓住了圆鱼,拿到乾隆面前说:“禀报万岁爷,学生放学都回家了,我把老师叫来了。“司机听后见杨雪掩嘴而笑,就笑得更加放肆了,说我太坏了,这是在想着法子骂杨雪。他看杨雪没有攻击我的意思,就趁势讲起了他蓄谋已久的段子。说有一位办公室的主任工作一周了,很累,星期天想放松一下,于是就叫上了秘书和司机出外玩耍。吃饭时,主任来了雅兴,说喝酒要来“三句半”。以各自职业为基础,以“我、尖、圆、万、千”五字为主导。说上来的不喝酒,说不上来的要罚酒三杯。大家同意后,秘书就说他先说,想了一下,张口道:“我笔头尖尖,笔管圆圆,写的材料千篇万篇,废言。”主任品品,认为还算可以,就通过了。让司机接着说。司机挠了半天头,说,有了:“我车头尖尖,方向盘圆圆,行车千里万里,安全。”主任听后说:好。也通过了。轮到主任了,主任想了半天觉得不好说,可不说又不行,主意是自己拿定的,不说得罚酒还是小事,可在秘书、司机面前掉了面子就说不过去了。于是便硬着头皮说:“我嘴巴尖尖,肚皮圆圆,吃的酒席千桌万桌,公款。”司机和秘书听后都拍着手说主任说的最好。可大家兴高采烈后一想酒却没有人喝,正要重头来时,忽然看见服务小姐倒水来了。主任一把抓住服务小姐说,你先莫倒水,我给你一个赚钱的机会,你和我们一起说三句半,说好了我给你二十元钱,说不好罚酒三杯。服务小姐一听高兴坏了,说这最是自己的拿手活儿,于是知道要求后便张口就来……我一听司机的嘴开始没有遮拦了,忙叫他打住。他先是愣了一下,等明白过来后哈哈大笑地说,就是那么回事,都知道的,但还是识趣地没再往下说了。我就趁此机会一个劲地催杨雪讲朔州的历史典故。杨雪看推脱不掉了就问讲哪些方面的。我说随便。杨雪逗乐子的说没有“随便”的典故。大家哈哈一笑后,她还是讲了。她说朔州是一座用历史堆砌起来的城市。据历史记载,尧、舜、禹都于此地留下过足迹,此地夏归荤育,商属下危,西周为北戎,春秋归北狄,秦始皇统一六国后在此地筑城置县,自至今日为朔州。五千年历史的脚步在这里铿锵有力地踩出了一道道光辉灿烂的足迹。广武的古城,释迦的木塔,汉代的墓群,明代的长城,还有那崇福寺、金沙滩、杀虎口,两狼山等等都是这一道道足迹最闪光的脚印。更让这些脚印闪光的是从此地孕育出了一大批文治武功的人物:中国最早的女诗人班婕予体态轻盈、面带桃花、吟诗作赋、一路春光、风情万种地从此处走向内地;三国的张辽挥戈舞鞭、力撼山河,从此地拔剑劈开千重山,一鞭扫尽万里云,大吼一声,杀进中原;尉迟恭铁肩担道义,怀抱英雄胆,从此地跨上战马,甩响钢鞭,踏城平寨、摧枯拉朽,协助李世民打下了唐朝天下;五代的李存勖从此地崛起,南征北战,横刀立马,驰骋沙场,推翻了后梁,建立了后唐,成为了一代帝王;还有隋朝的刘武周,明朝的王家屏,辽国的萧太后等等都是可歌可泣的人物。在这物华天宝、人杰地灵的地方,既孕育出了名垂青史的英雄豪杰,当然也会捎带上生出一些臭名远扬的枭雄人物。石敬塘就是其中的一位。他为了当上皇帝,甘认比自己小11岁的辽国耶律德作父亲,给他打得天下。从此,他也被历史毫不留情地钉在了“儿皇帝”的羞耻柱上。
朔州古城雄踞雁门关外,内外长城之间,北连内蒙,控守“三关”(雁门关、宁武关、偏头关),古为边陲要塞,是历代兵家必争之地。如果沿着历史的轨迹往回走,你会看到匈奴、突厥、回 、鲜卑、契丹、女真、蒙古等这些少数民族在这里上演的一幕幕刀光剑影、杀声震天的战争史剧。他们要南进中原,必先攻破朔州城,打开雁门关,才能南下。韩信在此降匈奴,周勃在此血洗马色城;汉朝在此策划出了诱灭匈奴的“马色之谋”;隋末刘武周在此起事斩太守;唐武德年间,唐朝军队与突厥在此血流成河;宋朝杨家将在此大战金沙滩;明代俺答族袭掠朔州城;清代熊六在此进行农民大起义;八路军在这里大战日本兵……完全可以说,此地为每个朝代都留下了轰轰烈烈的战争悲歌……杨雪对朔州的历史了如指掌、烂熟于心,又讲得头头是道、如数家珍。我实在想不出这么一位清纯靓丽的女子为什么会拥有这么多的知识与智慧。要说我开始对杨雪因她长得清纯、靓丽而产生好感,又因她聪明、卓识而生出仰慕之情的话,那这次我对她的广记博识又不得不肃然起敬了。说句心里话,她太卓越了,卓越得有点让人不敢相信她是一个自然人了。你看她,就连这清汤寡水、没油没盐的地方史也能讲得色、香、味俱全,让人听后如临其境,如闻其声,如见其人。你从她的身上既能见到女人的媚、柔、倩,又能找出男人的才、情、趣。她的一身完全可以说就是艺术的化身,知识的化身、魅力的化身。我不知道上帝为什么在这么个偏远的地方塑造出了这么一个尤物来。我真是对她心悦诚服、五体投地了。男人有一个共同的“弱点”,那就是见到漂亮的女子,精神就会产生愉悦和快感;见到有知识的漂亮女子,就会对她敬畏和崇拜;见到自己心仪的女子,就会砰然心动。实话实说,我此时对杨雪的心情,以上的种种感觉都有。她的美丽和聪慧,就像这车窗外的凉风一样,徐徐地向我心田吹来,就像花丛中的蝴蝶一样在我眼前轻盈地舞动。这算不算是爱的产生呢?我此时此刻快无法保持平日的尊严了。她的身上就像一座无形的磁场,把我的目光和心思直直地全吸了过去,无法移开。有的人说爱情是一场病。这话我是信的。杨雪的出现对我来说,是奇缘突至,还是命中注定?我真的有些深陷其中、不能自拔了。这就是爱情之病吧。不过我已经到了说出“爱”字不容易的年龄了,这一点我还是很清楚的。尽管“爱情”没有年龄的界限,但一个人总是要有一点自律的能力的,不然社会不因此而乱了秩序?因此我不得不理性地遏制着自己的情感向杨雪身上扩张,而是把她浓缩成记忆的精华在内心深处悄悄地收藏了。
五
汽车出了朔州北面的平鲁镇后,群山又耐不住了它的性子,急匆匆地迎面而来上了。不过这里的山看得出大都是质朴而敦厚的性格,没有张牙舞爪的峰峦,也没有虎视眈眈的石崖,就连那一道道峻岭也如琴弦上的五线谱一样,温文尔雅地弹奏着天长地久的乐章,少了几分霸气。远远望去,一道道山梁逶迤茫茫,内敛骨力而不张扬;从从容容,坦坦荡荡,显得苍茫而大气、宽厚而雄强。山峦都是大手笔写意,缓缓地上去了,又缓缓地下来了,如海洋在波谷中涌浪。汽车就在这延绵无边的波谷间犁出一条路来。不知是路牵着车走,还是车赶着路行。越往里走我越感到山峰的压力步步逼近。到了到了,如听嘎嘶一声巨响,裂开一条山道来,然后揖让而过。西去的太阳此时也好像怕我们受到大山的压抑似的,友善地与我们捉起了迷藏。它一会儿照在我们的左边,一会儿又跑到了我们的右边躲着,当我们两边的挡光板都拉下来的时候,它又在一眨眼的功夫里坐在了汽车前面的玻璃窗上,调皮地闪着我们的眼睛,蹦跳着与我们耍欢。
此时路边渐渐地出现了窑洞,窑洞随势而建,一排一排地顺着山坡延伸。可能是傍晚的原因,孩子上学、大人们下地干活去了,窑洞门前便很少有人走动。偶尔有鸡和狗的出现,并叫上一声两声,才表现出一村子的活气。村子的窑洞新旧不齐。旧窑洞的农户,门前大都有树木的点缀,证明主人在此居住的历史;院子几乎是没有院墙的,偶尔有的,也是用大如斗、小如斛的鹅卵石垒砌的矮墙。我估计这只是起着防君子的象征作用,什么都是挡不住的。新窑洞的农户就大不一样了,院子不但有高高的围墙,红漆的大门,而且还有一些装饰物在不知疲倦地向路人们展示着主人的经济实力。杨雪说,新窑洞的主人有两种:一种是外出打工挣着大钱的农民,一种是村和乡的领导干部。
再往前走,就会发现大西北的农村有一个共同的特点:窑洞都是依山而建,村前必有河流。而河竟是干河,没有水、没有泥,有的,只是光头秃脑的鹅卵石。鹅卵石大小不一,但都目标一致地对着太阳装憨守拙,知足地享受着各自的那份阳光。大的石头有的耍起了小心眼,拉帮结派地搞起了小集团,把一些小的鹅卵石都笼络在它们的身边周围,越聚越多,越聚越高。但聚到最高处就又后悔了,没想到竟成了农民的打谷场。人们都知道河跟水是紧密联系在一起的,可这里只有河而没有水,这确是希奇的事了。问杨雪。她说这就是北方河的个性。因北方一年四季很少下雨,只有夏季几场暴雨,又都是急脾气,来得猛,去得急。山洪下来,水一过,带走泥沙,留下鹅卵石。久而久之,就把河流塑造成了这般模样。
当我正在为北方的河流只有河而没有流惊奇不已的时候,路边却又出现了更让我惊奇的景色:漫山遍野全成了花的海洋。黄的、红的、紫的、白的,什么样的颜色都有。在阳光的西照下,花儿们精神抖擞、风姿绰约地舞动着激情澎湃的夏风,号召着广大蜂儿、蝶儿们在花丛间兴高采烈、不记报酬地为它们干着传宗接代的工作。我知道那黄的是油菜花,紫的是荞麦花,而那红的、白的、蓝的什么的,我就不知道了。问杨雪,她告诉我说还有胡麻、黄芥什么的,都是当地广种薄收的经济作物。我纳闷的是,油菜花在南方二、三月份就开了,而这里却在七、八月份开呢?看来在气候上,我国南北之地真是两重天了。这倒让我忽然地想起了唐朝诗人张敬忠的诗句来:“五原春色旧来迟,二月垂杨未挂丝。即今河畔冰开日,正是长安花落时。”张敬忠诗句中指的五原大概也有这一带吧。
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