荣睿、普照二人,为了日本的佛教事业,漂洋过海,在异国他乡矢志不渝,百折不挠,虽历经万般艰苦,毫无退悔之意,这种为佛教而献身的精神深深打动了鉴真。为了完成这一夙愿,鉴真派遣大弟子法进,带了两个管事,携带“轻货”(即名贵货物)前往长乐郡(今福建福州)变卖,之后买船,同时采办粮食用品,为第四次东渡做准备工作;同时又亲率祥彦、思托、荣睿、普照等三十余人,一路巡礼佛迹,取道南下福州。登山越岭,县经临海郡(今浙江台州),准备入永嘉郡(今浙江温州)进入闽境。取道南下福州,去和法进等人会合,乘坐由福州购买的船只,再度起航。不料此时又发生了意外,使东渡计划又一次落空,祸端竟然是他的高徒灵佑。自鉴真和尚天宝二年冬离开扬州后,扬州诸寺院的僧侣对鉴真的离开非常惋惜。他们极其关心他的安危。他的弟子得悉他准备从福州出海,乃会同扬州各大寺院的三纲(三纲即上座、寺主、维那,为住持佛寺的僧职)商议,说:“我师大和尚发愿去日本国,登山涉海,数年辛苦,未能到达;沧溟万里,死生莫测;可共告官,遮令留住。”于是,他们联合向官府申诉,请官府出面阻拦。江南东道采访使接到扬州采访使转来的申告书,便下令所属州县追寻鉴真一行的行踪,并拘禁所辖内诸寺院的三纲。寻迹到黄岩至永嘉途中的禅林寺,才将鉴真和尚一行截住,辗转送回扬州,并下令加强守护。回到扬州后,官府害怕鉴真再次东渡,索性将他软禁在崇福寺。
扬州僧俗得悉鉴真和尚回扬州,纷纷前来庆贺,顶礼慰劳。但鉴真和尚却满腹忧愁,对因弟子的阻拦使东渡未成深感痛心,对灵佑的举动极为不满。灵佑为祈求师父的宽恕,每夜从龙兴寺赶到崇福寺,在师父的门外从一更站到五更,一连站了60天,无论刮风下雨,每天照旧。再加上各寺院的三纲和高德僧侣不断前来解释劝说,最后灵佑得到鉴真宽恕。灵佑和五六个曾经反对鉴真东渡的僧人,也改变了态度,愿意随鉴真东渡弘法。荣睿、普照怕为鉴真添麻烦,决定暂时离开扬州,等待机会。四次东渡失败,仍未能动摇鉴真东渡传法的决心。
5.第五次东渡
一晃三年时间过去了,扬州官府对鉴真的监视渐渐放松了。天宝七年(748年)春,荣睿、普照由舒州(今安徽潜山)同安郡至扬州崇福寺,又和鉴真和尚相会,商议第五次东渡,之后即着手造船购粮,准备东渡。至六月,准备完华。这次同行的僧侣有祥彦、神会、思托、光演、顿悟、道祖、如高、德清、日悟、荣睿、普照等人,连同水手及其他随同技术工人,于六月二十七日从扬州崇福寺出发,再到扬州新河,乘船下到常州界的狼山,风高浪急,很快便到了越州境内的三塔山,在那里停泊了一个月;遇好风航行到署风山,又停了一个月。当再次启程,到东海时,遇到了东北风,风涛起落,又把他们吹向西南方向。在海上的来回折腾,耗费了不少积存物资。普照只能每日给同行的人于中午时分发少许生米以充饥。舟中淡水又已用尽,半粒米都难以下咽。海水又无法饮用,碰到雨天,才有少许接济。如此艰苦漂行了14天,仍未能到达日本,而是漂到了海南岛的南端。振州别驾冯崇债得悉鉴真和尚到来,立即派兵400人出至州城迎候,安置他们在州内大云寺。在这里,鉴真留居了一年。在他的主持下,修缮了大云寺的佛殿。冯崇债亲自率兵八百余人,护送鉴真一行直至万安州。在万安州受到土豪冯若芳的款待,供养3日。然后从海路抵达崖州(今海南琼山)。崖州游奕大使张云出迎,将鉴真和尚安顿在开元寺。在崖州,鉴真又主持重建了当地因火灾烧毁的佛寺,并再次登坛授戒,宣讲律学。不久,离开崖州从始安郡(今广西桂林)乘船循桂江东行,经苍梧郡到达高要郡。不幸的是,荣睿因长期辛苦跋涉,染上重疾,无法救治而圆寂。荣睿的去世,使鉴真深感哀恸。办完荣睿的丧事后,鉴真启程往南海郡(今广东广州)。在广州逗留一个春天后,又乘舟北行,至始兴郡(今广东韶关)分别。鉴真自去余姚郡阿育王寺,临行前,他依依不舍,握住普照的手悲泣道:“为传戒律,发愿过海,遂不至日本国。本愿不遂,于是分手,感念天喻!”这一年是天宝九年(750年)。也是在这一年,鉴真因长期受暑热,身心不佳,患了目疾,虽经治疗,仍不能奏效,终至双目失明。对于这位63岁的老人来说,双目失明确实是一个很沉重的打击。当他们行至吉州(今江西吉安)时,鉴真又遭到了一次致命的打击:始终如一追随在他左右的大弟子祥彦也因病去世了,这对鉴真和尚来讲更是雪上加霜。经过种种打击后,鉴真心情沉重地经江州(今江西九江),登庐山,再乘船由长江东下至江宁(今江苏南京),遍历金陵著名丛林。弟子灵佑听师傅来到江宁,从栖霞寺赶来迎接,一见师父,五体投地,悲泣不已,留师傅在栖霞寺住了3日。在弟子的陪送下,鉴真渡过长江到扬州的新河,回到既济寺。这样鉴真结束了近三年颠沛流离的生活,走遍大半个中国,行程万里,所经州县,立坛授戒,有求必应。他外秉威仪,内求奥理,把《律钞》《轻重仪》《羯磨疏》等律学经典向诸州僧众反复宣讲。即使在双眼失明看不见文字的情况下,鉴真也靠着过人的记忆力一丝不苟地将所学之识传达出去。讲授之余,他还造立寺舍,供养十方众僧。鉴真又从既济寺回到大云寺,一方面等待时机再次东渡,另一方面,又像过去那样,在龙兴、崇福、大明、延光等寺讲律、授戒,从不间断。所不同的是人已经变得苍老,且双目失明。
虽然第五次东渡以失败告终,但是鉴真弘扬佛法,以他坚强的意志,慈悲的心怀,为人们拨亮心灵的明灯。一千多年过去了,在他留下足迹的许多地方,人们仍然保留着供奉他的寺庙。在海南岛,当代人为这位伟大僧人和弟子们塑造的巨大群雕屹立在三亚的海边,让他的精神光照千秋……
鉴真前五次东渡失败,其中有两次是自然的险阻,三次是人为的干扰。无论是出于恶意还是善意,其实他们不懂鉴真心思,不了解他的思想和远大的报负,因此破坏了东渡计划,使他的东渡显得更加的漫长和艰辛。
鉴真认为中日两国的文化交流是时代发展的必然,因此始终有一股强大的力量支持着他准备作出第六次东渡壮举。
6.第六次东渡成功海上的风险,人为的阻挠,都改变不了鉴真东渡的决心和意志。在五次东渡失败后,鉴真不顾自己已年近古稀,且双目失明,仍以“不遂本愿,绝不罢休”的顽强毅力,继续进行第六次东渡。
天宝十一年(752年)日本第十次遣唐使来到长安。遣唐使船的到来,让普照看到了请师父东渡的希望。普照决定启程,他要在京城面见日本大使,希望遣唐大使能以日本官方的名义亲自邀请鉴真大师去日本传法。普照见到三位大使,陈述了他与荣睿一起请鉴真东渡的五次磨难,郑重地将敬请鉴真大和尚东渡之事拜托给了大使们。时过境迁,日本的政界、佛教界也都发生了一些变化。这些大使除了副使吉备真备以外,其他人对二十年前隆尊大师和舍人亲王上奏天皇,两个日僧奉诏来大唐礼请高僧的事情不太明了。大使藤原清河只是应付般地表示知道这件事了。普照心里颇为沮丧,大伴古麻侣上次听了普照的陈述,被大唐高僧鉴真的精神深深地感动,他决心要成全此事。听说日本遣唐使船来到大唐后,住在扬州大明寺的鉴真就开始筹划了,他让弟子思托和法进暗中准备东渡的佛具,物色技能超群的工匠。同时派人前往明州去寻找普照,可惜到了明州,普照已前往长安。天宝十二年(753年),日本第十次遣唐使藤原清河、副使大伴古麻吕、吉备真备等一行,来到扬州拜见鉴真和尚。藤原清河说出此次来的目的:“我们得悉您曾五次渡海东去,准备向日本国传教,钦敬无比。便奏请皇上准许您随船前往日本,但皇上要求再邀两名道士一齐赴日。日本朝野兴盛佛教,天皇并不尊崇道教。如果请两位道士回去,天皇恐怕也会怪罪的。如果我们拒绝了圣上派道士去日本的旨意,单请您东渡,显然不妥。最后我们无奈撤回邀请奏折,不作正式邀请。不知大和尚是否还有东渡之愿,请大和尚自行决定。”三位大使表示,如鉴真大师自愿前往,则乘便船赴日,使团可以协助。鉴真和尚当即允诺,愿意赴日,了却心愿。然而,日本大使专程到大明寺拜见鉴真大和尚,引起了官府的警惕,他们深怕鉴真再次东渡,决定对大明寺再次实行警戒。但是这并不能阻挡住鉴真东渡的决心,他让弟子们暗中进一步落实物品和东渡的人员。法进说:“师父,僧团的名单都已经确定,连工匠一共24人。所携带的物品虽然不可能像前两次那样完备,但也是很充足的。”弟子灵佑也愿意随师父东渡弘法,鉴真轻咳一声,说:“灵佑,你的心情为师能够理解。但是,我走以后,江淮一带,传律布戒,救度众生之大任,非你莫属。你留在大唐,任重而道远。”鉴真和尚于十月二十九日夜黑后,趁人不备由徒弟护送,秘密出龙兴寺。在江边,普照在灵佑的船上焦急地等着。一会儿,见琼花和陆达也带着几个僧人赶来,大家见面,自然欣喜不已。这时,有沙弥24人,赶至船上悲泣相送,具言大和尚今赴日本,今生已无缘拜见,请求预结来生之缘。鉴真和尚也不胜依依,当场为这24人摩顶授戒。随即连夜起航,前往苏州附近的黄泗浦,搭乘遣唐使团回国的大船。
这最后一次同行的有扬州白塔寺法进、台州开元寺思托、泉州超功寺昙静、扬州兴云寺义静、衢州灵耀寺法载、窦州开元寺法成等14人;其中思托、昙静、法载3人是第一次东渡时就发愿前往的,尤其是思托,前五次东渡都曾随行,艰苦与共,在前后12年中备尝辛酸,后来又为了追思大师的活动,曾撰写《大唐传戒师僧名记大和尚鉴真传》3卷,可惜失传。同行的藤州通善寺尼智首等3人,扬州居士潘仙童等3人,以及胡国人安如宝、昆化国人军法力、眷波国人善听等,总计24人。
此次东渡随带的物品有《大方广佛华严经》等各种佛经、论、疏等84部,共三百余卷以及王羲之、王献之父子真迹行书及其他名家书法数十帖。佛具有如来肉舍利三千粒,玉杯水精手幡四口,菩提子三斗,青莲花二十茎,玳瑁叠子八面,阿育王塔样金铜塔一座。佛像有功德绣普集变一铺,阿弥陀佛如来像一铺,雕白旃檀千手像一躯,绣千手像一铺,救世观音像一铺,药师、弥陀、弥勒、菩萨像各一躯。鉴真和他的东渡僧团共38人到达黄泗浦后,大使藤原清河将他们分散安排在其他船上,只将鉴真及思托、法进留在自己和晁衡所乘的第一船上,然后,四条船停泊在堤岸边等待着顺风启程。此时大家非常着急,没有正式邀请,鉴真东渡,离开扬州,如果被官府发现,会引起两国外交的麻烦。日本遣唐使正使藤原清河不敢带鉴真一行去日本,与其部下发生争吵。“一旦地方官府来查,就可以告诉他们,身为副使的大伴古麻吕,胆大包天,在大使不知内情的情况下,私下邀请鉴真大和尚东渡。”大伴古麻吕真诚地说:“藤原清河大使,就请大和尚上我副使的二号船吧。一旦出了问题,由我承担。”唐天宝十二年十一月十五日,风向转顺,夜半,日本第十次遣唐使的四条大船解缆同发。刚刚行驶出港,一只不知从哪里飞过来的野鸡,一头撞在了大使的一号船头上,藤原清河觉得这是个凶兆,随即下令停船,到第二天才又重新启航。十六日这一天,风和日丽,遣唐使船相继驶出长江,进入东海。走了七天,便非常顺利地到达了阿儿奈波岛,在这里停泊了二十多天等待南风,到十二月六日,才又顺风前行。可惜大使的第一号船不幸触礁不能动了。而第二、第三船则第二天到达了益救岛。过了几日,待他们离开益救岛后,老天突然变脸,在急风暴雨里,船只能被动地颠簸在翻江倒海的怒涛中,一会儿冲上浪尖,一会儿又沉入谷底。藤原清河大使的第一号船因为触礁而停下来修补,刚刚修好就遇上了这次海上风暴,很快船就失去了控制,他们不知道自己乘坐的船正在被风浪急速地向南方推去,离日本越来越远了。而鉴真乘坐的第二船,又经过一天一夜的漂泊,终于在十二月二十日抵达日本九州南部的萨摩国阿多郡秋妻屋浦(今鹿儿岛)。鉴真结束了11年的艰苦行程,终于实现了夙愿。此时,鉴真已是66岁高龄的失明老人。
幸亏鉴真没有乘坐藤原清河大使的第一号船。藤原清河的船队在航行中遇到了风暴,结果鉴真乘坐的副使的第二号船,幸运地逃离了风暴中心,以半漂流的状态到达日本,而藤原清河的大船,却被大风吹到了越南中部,结果与当地人发生冲突,全船180人,有60人遇难!虽然藤原清河和晁衡得以逃回长安,但因起初得不到确切消息,都以为他们遇难了。在南方漫游的李白听说了好友晁衡在海上遇难后,悲恸欲绝,诗人挥笔作诗哭悼:“日本晁卿辞帝都,征帆一片绕蓬壶。明月不归沉碧海,白云愁色满苍梧。”李白将这首《哭晁卿衡》的诗从苏州寄给王维后,很快就传遍了京城。而那位藤原清河,最后因路途艰险没能再回日本,在唐朝做到秘书监的职务。777年,第十一次遣唐使来华的时候,本打算带他回国,但没等出发他就病死了,他的女儿最终随遣唐使团回到了日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