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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濠州,一切从这里开始(2)

不久,郭大帅找重八去商量解决一件事。

当时,城外时常有小股的“民军”趁火打劫,骚扰守城义军。

这其实是一些为求自保或仇视起义军的地主武装,他们初时也不强,后来逐渐发展,甚至成为起义军的心腹大患。比之远道而来的官军,他们对本地的情况更为了解,也有更多地方势力的支持,甚至还有一定的群众基础。

这些小股“民军”,一时竟成了元廷延命的强心剂。

其实,后世也有类似的地方武装,比如清朝曾国藩创建的湘军、李鸿章创建的淮军等。

面对大帅器重的眼神,重八想了想,建议大帅:先不妨传告乡里,与义军相安者可保无事。若抵死谋我者,则杀一儆百!另外,擒贼擒王,咱先灭他几个大的,其余小的也就不敢轻举妄动了。一软一硬,算是两手。

他又进一步劝大帅,不要急着吃大户。过分“摧富益贫”,容易激起这些豪绅顽抗,能彼此过得去就行了。

最后,重八主动请缨前去平定民军。

其实,此刻的郭子兴,正与孙德崖等几人搞内部斗争,都没心情管事,有人愿意替他分忧,无疑是天大的好事,所以立刻就答应了。

为了行事方便,郭子兴特意给重八加了一个元帅府的虚衔。

重八果然不负大帅的期望。很快,濠州一带的地面就肃静下来。大家一团和气,义军的队伍也越发壮大了。

经此一番,郭子兴更看重这个“度量豁达,有智略”的年轻后生了。

不久,又有一件事让郭子兴对重八更为欣赏。

有一天,附近“民军”派来的一个奸细到濠州城中刺探,被重八等一行人识破,但他并没有声张。而是先派人跟踪此人,在此人回去的路上,让手下扮作强盗将他截住,接着重八带几个兄弟假装路过,然后把他救下。

之后两人就开始套近乎。这时,重八借机识破那人的奸细身份,一帮兄弟扬言要杀了他。重八假装着不忍,很是踌躇了半晌。

最后,他便苦口婆心地劝对方,大家彼此和平相处最好,不要再斗个你死我活,让别人捡了便宜。一番劝告后,就把那人给放了。

那奸细被重八的诚意所感化,回去之后便劝当家人不要与义军为敌。

事后,两相和平共处,一股敌人消灭于无形之中了。

江湖上郭大侠的传说

说到朱重八,就不能不提到他的老板郭子兴,老郭对他可谓是大有提携和栽培之恩的。

郭子兴的远祖据说是唐代名将郭子仪的第六子郭暖。

元初,他的祖先迁移到了山东曹州(和唐末起义领袖黄巢算是同乡)。到郭子兴父亲这一辈,又远迁到今天的安徽定远。

郭父是个奇人,他通晓卜筮。旧称“日者”,也就是算命先生、风水先生一类。常常为人预言吉凶祸福,据说相当灵验,所以名声在外。但这一行的收入显然是不稳定的,偶尔或许能狠赚一笔,但平常也就勉强糊口而已。

因此,一向心高的郭父便做了件不太名誉的事,那就是“吃软饭”——郭父年轻时搬家到定远后,听说当地一富户有个盲女嫁不出去,眼看就要老在家里了,她偏又不愿将就,所以急坏了全家人。郭父见此情形,毅然挺身而出,娶了此女。后来,也正是靠着老婆带来的丰厚嫁妆,郭家的日子才一天天红火起来。

这女子虽然眼睛坏了,但别的方面尚好,一连为老郭家添了三个男丁,子兴排行老二。

就在他刚出生的时候,老爹为他专门卜了一卦,据说不是一般的吉利。

算命先生大多行走江湖,结交广泛。郭子兴大概是受老爹的影响,长大以后尚慕游侠之风,渴望名动天下,成为汉代著名侠客郭解似的人物。

所以他年轻的时候,仗义疏财,广交四方豪杰,志气相投者到处都是,有元末“小柴进”之称,史书称其“少任侠,喜宾客”。

而郭大侠所来往的人中不乏明教中人。最后,他也成了刘福通等人麾下红巾军的一份子。

当元末衰世,四方云动,天下大乱之兆已显时,郭大侠便散尽家资,杀牛置酒,与四方壮士结拜手足之谊,约定起事。

至正十一年春,韩山童、刘福通、杜遵道等人在河南一带揭竿而起。

次年春天,郭大侠见革命形势大好,便响应号召,在家乡附近的濠州城举起义旗。

这之后才一个多月,小乞丐朱重八就加入了这支革命队伍。

所以,单从时间上来说,朱重八比元末枭雄张士诚、陈友谅等人造反的资格都要老,后面我们都会提到。

但领导也不是好当的,做领导的也有自己不愿示人的烦恼。拉起队伍不久,郭大帅就慢慢和孙德崖等四位副帅有些疏远,渐渐地还闹得很不开心。

原因也简单:老郭出身富裕,文武皆通,又见多识广,而孙德崖等几个,就是一群粗莽之人,虽然做了领导,骨子里还是庄稼汉的觉悟和层次。

所以,大家虽共事一处,但做人的差距却很大。按现在的说法:世界观、价值观和人生境界大不相同。

也怪不得老郭看不下去,老孙这几个人是穷怕了,一朝得势,就忙着到处“吃拿卡要”耍威风,弄坏了义军的名声不说,也带坏了风气。照这样发展下去,人心一散,队伍就不好带了。

所以,每次大家努力坐在一起商量事情,结果总是闹得不欢而散。

可孙德崖几个虽然没什么见识,农民似的精明还是有的。眼看老郭嫌弃哥儿几个,于是四人就合计着要抢先下手,夺了老郭的权。

其实,老郭本人也不见得有什么远见卓识,能守着濠州城做个土皇帝,已经心满意足了,多占几座城池顶多就是锦上添花。其当初参加革命的动机,无非也就是为民出头,混个面子——江湖上看重这个。

既然合不来,那就干脆来个眼不见为净。

老郭平时基本都宅在家里享清福,懒得过问队伍上的琐碎事务。

因此,这五人军事小组会议也开得很少,而且每次开的时候都是那四个人先到,然后等着一脸不情愿、姗姗来迟的老郭。

等老郭终于来了,话还没说几句,就又闹得不欢而散。

权力这东西很特别,长期不把玩,它就会转移。

老郭心里也明白,再这样下去,他这个元帅迟早就成挂名的了。

所以,他心里也很害怕。江湖险恶、人心难测,他真的担心不久会发生点什么。虽然他也有几个儿子在队伍里帮着老爹维持局面,但他们都年纪太轻,顶不上大用。

尽管队伍看上去是一片红,可实际上到处都是小圈子,连朱重八也不例外。

尽管这小子看上去不是有意拉帮结派,但整天跟在他后面转悠的人不在少数,其中大多还是那些很冒尖的家伙,就连职位高于他的汤和都对他言听计从。

看样子,这个深沉难测的朱重八不是个久居人下的主儿。

哪天,一旦他羽翼形成,说不定就会跳槽高就,或者干脆拉出去单干。

这可如何是好?郭子兴头疼了。

好在他的续弦张氏是个有心人,平日里没少到队伍上走动,还经常代表老郭慰问大伙。

有一天,她见老郭心事重重,便猜了个七八分,于是单刀直入地说道:那个朱重八,谋略如何暂且不说,单看他的状貌,就可断定将来不是一般。咱们还须好生笼络为是,千万别让肥水流了外人田。

经夫人这么一点拨,老郭茅塞顿开,一下子就来了兴趣,让夫人帮着想个办法。

女人的办法无非就是说媒拉纤,给朱重八讨个老婆,借姻亲来笼络人才。

其实老郭也早有此意,现在夫人既已点破,也就干脆道出了自己的想法:昔日我与马兄相知,今番他不幸亡故,他既以女儿托付于我,我郭子兴定当不负马兄在天之灵!所以我有意为秀英择一良婿,只是遍观众人,一直甚少有合意的。现在看来,这朱重八倒是合适人选。

联姻这办法,俗是俗了点,但自古以来都很管用。甚至在郭子兴死后,张氏还做主,把他们的小女儿也一并嫁给了朱元璋,后来她成了明王朝的“郭惠妃”。

天上掉下个马大脚

俗话说:一个成功的男人背后,往往会站着一位伟大的女人,此言不虚。

男人想把事业的刀磨多快,老婆这块磨刀石的质地好坏很重要。

所以,挑什么样的老婆,马虎不得。

显然,朱重八冥冥中是选对了这块磨刀石。马皇后被誉为中国历史上的“四大贤后”(指东汉光武帝阴皇后、唐太宗长孙皇后、元世祖察必皇后、明太祖马皇后。)之一,其对于朱元璋及明王朝的影响之巨大、深远,是不能低估的。

其实,史书上并无明文记载马氏的名讳,但民间习惯把她称为“马秀英”,所以我们姑且采用之。民间还传说马氏有一双神奇的“大脚”,不过这也只是传说而已。甚至这可能就是后世那些牢骚文人的讥讽之辞。

中国古代社会是典型的男权社会,对女子的记述一般惜墨如金,如此一来,马氏身上有诸多的谜团也就不奇怪了,尽管她后来贵为一代皇后。

马氏祖籍安徽宿州闵子乡,祖上富足,到了她父亲这一辈家境败落,原因跟她父亲老马的个性分不开,因为他就是一个“及时雨”宋江式的人物。

老马性刚直、重然诺,“爱人喜施”,自然也就败家快。他年轻时膂力过人,威震乡里,而且一向行侠仗义、疾恶如仇,后来因杀人而带着全家逃至定远一带。

不久,就与意气相投的郭子兴结为刎颈之交。

马秀英是马大侠的二女儿,老马非常喜欢自己的这个女儿,认定她将来是个大富大贵的命。

当郭子兴等人啸聚濠州时,马大侠响应老郭,便准备到自己的老家宿州也拉起一支队伍。此去凶吉难料,所以他在临行前便把女儿托付给了老郭一家照料。

马秀英的母亲郑氏早年亡故,一个出嫁的姐姐也因乱世而失散,父亲一走,身边连个亲人都没有了。

很快,马大侠的噩耗从宿州传来。

老郭悲伤之余,当即决定把秀英收为养女,并待之如同己出。

马秀英比之朱重八小四岁,在当时,二十周岁还待字闺中的大姑娘非常罕见了。

君不闻:“河中之水向东流,洛阳女儿名莫愁。莫愁十三能织绮,十四采桑南陌头。十五嫁为卢家妇,十六生儿字阿侯。”在古代,女子一般十四五岁就已经许配人家甚至出嫁了。

马小姐从小生得端庄秀美,“神情秀越,秾而不艳,美而不佻”,长大后越发具有了几分端庄和缓之气。除仁德慈爱之外,史书上还称她“有智鉴,好书史”。

爱读历史书的女孩子在今天也不多见。从一个人的阅读喜好上,我们就足可以借此了解其爱好、品性、追求等诸多方面。所以,马小姐就算放到今天来看,都不是一个简单的女孩子。她这种爱好与她未来的身份、地位可谓是相得益彰的。

这样的女性,似乎天生就是为豪杰和英雄准备的。

因为肚子里有货,所以马秀英看人也就不是一般的准。

当张氏把意思委婉道出来后,马秀英居然毫不犹豫地就答应了。

郭大帅亲自把这桩喜事告知了朱重八。

重八还有什么好说的呢?兴奋得接连几夜都没有睡好。

“昔日龌龊不足夸,今朝放浪思无涯。春风得意马蹄疾,一日看尽长安花。”

唐代诗人孟郊的这首诗,用来形容朱重八此刻的心情,那是再恰当不过了。

末了,重八自然少不了再表一番忠心,老郭对他的表态很是满意。

往小了说,从此多了一个女婿,半个儿子;往大了说,这是一场名副其实的“双赢”。

明白人重八对此自然也洞若观火。

就这样没几天,在郭氏夫妇的亲自安排下,一场隆重的婚礼就在濠州城内操办起来。

与大帅的女儿结了亲,夫以妻贵,这朱重八的身份自然也就不同了。山鸡变了凤凰,“重八”、“八哥”之类的称呼是不能再叫了,大家于是一律改称他“朱公子”。

重八自己也嫌父母给取的名字太土,所以自作主张,给自己取了个新名字——元璋,字国瑞。

“元璋”一名,单从字面来看,温文尔雅、平和稳重,内里却含有讨灭元朝之意,也算是表明他一生的志向和抱负。他还有一个表字“兴宗”,可能是他称帝以后为兄弟们配套取的(四兄弟取“隆、盛、祖、宗”四字),也顺便再修饰一下自己的过去。

婚后夫妻两个感情很好,也算是情投意合,志趣相谐。

朱元璋从小没读过几年书,虽然他后来不断刻苦自学,但他的水平明显不如自己素来读书不辍的老婆,所以,向老婆请教的事自然是少不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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